位于我前排的克丽尔·维格正盯着幕布以下某个不可知的地方,从她涣散的眼神来看,她正游离于现实与舞台之外。
大概她的脑海中,正无数遍地重演着适才与格兰迪的对抗,并进一步,推演着各种变化中的可能与不可能。
朦胧的灯光下,她始终带着点严肃的侧面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昏黄,既显得妩媚动人,又显得有点可怜。
过于执着的可怜。
“我早说过了,”坐在旁边的雷欧吉或许也留意到了她的异常,“那只是偶然。”
“那不是偶然。”克丽尔并不领情,她用对自己也毫不留情面的口气说道,“球形的防护罩难以在表面保持同样的张力,尤其是在球形的形成点,几乎不堪一击。这个道理虽然不是秘密,但要在一瞬间作出判断,并准确地对不断流动于表面的形成点进行攻击……雷欧吉,你遇到对手了。”
“那你呢?克丽尔,你又有多少胜算?”
“如果我先攻,她便没有胜算。”
“噢,如此说来……”
在窃窃私语的两人身后,终究忍无可忍的被议论者格兰迪很单纯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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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特高德临时剧场内的灯光正逐渐暗淡下来,观众的交头接耳声也随之而低沉并消失。
期待的气氛被酝酿得恰到好处。
仅仅是光线的变化,便足以对观众的情绪造成根本性的影响,从而完成从现实至舞台的过渡。这样的套路,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依然会生效。原本变幻莫测的人性,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是机械般的运作方式。
在恰当的时间、地点,开启恰当的开关,几乎可以肯定,便会得到同样恰如其分的结果。
情绪是这样,躯体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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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索菲亚……
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永远,幸福地活下去……
那样的话……
我才能将你加诸于我的苦痛……
如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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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隐秘的古堡深处,在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对索菲亚公主青春的肉体与心灵使用、蹂躏之后,志得意满的哈曼公爵与索菲亚公主一同前往女王的国度。
等待他的不是女王的香吻,不是奢华的婚礼,而是冰冷的铡刀。
没有审讯,没有盘问,甚至没有与哈曼公爵见上一面,女王杜尔琳娜便直接将自己的未婚夫送上了断头台。
“在这世上,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跪倒在地,为你双手奉上。但唯有一样是不行的。我的妹妹,我亲爱的妹妹,她是我的星辰,她是我的光芒。只有我,才能让她品尝幸福的甜蜜;也只有我,才能将她推入苦痛的深渊。”
似乎故事已进入了收尾的轨道。邪恶得以严惩,正义得以伸张,良善得以救赎……
然而,其实,事实上,在宫廷中长大,在此之前从未知晓世上有恶魔存在的索菲亚公主,遇到哈曼公爵之前,便已不自觉地成长为一位潜伏着破坏与自虐之兽性的少女。
这一不可告人的内在人格,被充当了消耗品而浑然不觉的哈曼公爵加以满足。
索菲亚公主早已厌倦了光彩夺人的珠宝,索菲亚公主早已厌倦了华丽艳美的长裙,她渴望着、思慕着用来装点自己的,是凝重得无法抹开的,名为“悲情色彩”之饰物。
“啊!我是多么不幸!啊!我是多么下贱!”
在翻滚的呻吟中,在真切的悲泣中,超越了人性与道德极限的绝美饰物,如她所愿地,佩戴在了索菲亚公主扭曲的胴体之上。
在上述背景下,因为见到哈曼公爵的头颅这一最后的祭品,而令得索菲亚公主的内在人格彻底解开了封印,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索菲亚公主,在女王的国度,发动了一场政变。
“你夺走之物,我已无法挽回,那便让你,我的姐姐,感同身受我的……寂寞,我的……无助,我的……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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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索菲亚……
在此之前,你被称为公主,在此之后,你被唤做女王……
但是,在此时,在此地,你只是,你只是一个……
不由自主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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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话语再次被念出,悲剧就此落幕。
整个剧场内,既无法用叹息,也无法用赞叹表达自己情绪的观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此时灯光亮起,大概他们便会瞬间从不知其味的回味中醒来,返回现实的嘈杂。
但灯光并未亮起,幕布却再次拉开。
在重新布置,以某个高大建筑的背后为背景的舞台上,林格亚尔·科恩笑对台下。
她虽然仍穿着索菲亚的戏服,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被清洗过一般,她已不再是凄美诡异的索菲亚,而是以恋人般的目光视人的林格亚尔。
“我想为支持我,支持剧团的观众,献上我自己编导的一个短剧,希望你们喜欢,当然……即使你们不喜欢,那也没有关系。”
她说出了不应自偶像女演员口中说出的话,接着便退入了幕后。
代表夕阳的昏黄灯光,从虚拟的高大建筑后升起,覆盖了整个舞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