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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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朱向红的“长江压缩机贸易公司”成立了,办公室就安在长江压缩机公司销售分公司里,梁浩按照朱向红的意见给她三间办公室。

    朱向红下决心从本来就不多的资本里取出二万块钱,买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朱向红知道,今后她和电脑走到哪儿,那儿就是办公室。

    长江压缩机公司占了长江贸易公司的40%股份,朱向红占了60%的股份。为了这60%的股份,朱向红倾家所有,连宇弘多年攒的压岁钱也要了出来。“等妈妈赚了钱再还你。”朱向红向儿子许诺。就是这样还差150万,最后长江压缩机公司作保,朱向红向银行贷款。

    “你妈要是失败了,咱们倾家荡产。”早饭桌上,刘智天对儿子说。

    “瞎说!”宇弘一脸的正色:“妈妈从来没有失败过。”

    “妈妈不会失败。”朱向红疼爱地扯扯儿子的肥耳朵,然后抓起吃剩的半个馒头,匆忙地穿外衣、换鞋,准备出门上班。

    宇弘懂事地给朱向红递上公文包,朱向红接过包,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十元钱:“妈妈把你的钱都借走了,男子汉口袋里总得有点钱,这十元钱给你零花吧.”

    “我不需要,”宇弘摇摇头:“爸爸把他的零花钱给了我一半,我给你攒着。你缺钱时,我再帮你。”

    朱向红感激地朝刘智天笑笑:“我星期五要去北京,史刚正要去北京开会,贺部长叫我一起去北京见他。”

    星期六中午,部招待所餐厅的单间里,贺春江、当了基建司长的隋贸良、史刚正、朱向红和刚提升为长江公司副总经理的梁浩围了一桌子。

    “今天找你们来就是为了发展压缩机的事,”贺春江开门见山:“小朱和长江公司合伙成立压缩机销售公司事,我听到几个版本。今天借这个机会一起聊聊。你们谁先说?”

    史刚正抢先说:“其实很简单,整个管理层都要求留住朱向红,我本人也希望她能协助我销售压缩机。所以,我们合资成立了长江压缩机贸易公司,这个公司主要任务是出口长江公司的压缩机。”

    朱向红补充道:“在我没有还清贷款前,主要是出口长江压缩机公司的压缩机;还清贷款后,我想把业务扩大到所有中国骨干压缩机企业。”

    贺春江和隋贸良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问朱向红:“你为什么要占60%的股份?”

    朱向红回答:“我想说了算。”

    贺春江对朱向红继续说:“好好干!如果你能够成功,部里出面组织一个压缩机出口公司,我委任你当总经理。”然后对史刚正说:“朱向红辞去长江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但是工职不能辞。说不定哪天部里还要启用她。”

    史刚正问:“如果这样,工资是不是还是照发?”

    隋贸良插嘴道:“那是当然,有工职能不发工资吗?”

    朱向红高兴了:“就用我那工资还银行贷款吧。”

    贺春江摇摇头:“工资不能发,这事已经满城风雨了,不要授人以柄。”他对史刚正说:“部里有一笔扩改资金,你可以打报告申请,批下来以后可以投入到这个压缩机贸易公司,就算是朱向红向长江公司借的。这样小朱可以还掉银行的贷款。”

    看着面露喜色的朱向红,贺春江问道:“小朱董事长,说说你的企业规划吧。”

    朱向红赶紧拿出笔记本:“长江压缩机贸易公司的业务主要是出口长江公司的螺杆压缩机,如果需要,免费帮助国内销售业务。出口渠道初步确定日本和美国。”

    贺春江问:“为什么是日本和美国?”

    朱向红回答:“日本是‘出口立国’,他们的业务主要在亚洲和中东。原来长江公司已经与日本畈钢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现在长江贸易继续与日本畈钢合作,借助他们的力量开拓海外市场。当然,我们还在寻找更多的工程公司合作,力争早日出口、扩大出口。”

    朱向红看了一下笔记本:“至于美国,它本身就是一个大市场。我们的策略是先寻找一个或几个华侨开办的公司合作,通过他们代理销售压缩机。至于和工程公司合作,暂时放在下一步。如果美国业务开展起来,我们可以进入加拿大市场。”

    朱向红又看了一下笔记本:“目前长江贸易公司全职员工只有两名,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从厦门大学招聘的外语系女毕业生牛亚男。其他人员根据需要丛长江公司借用,按照劳务标准付给长江公司劳务费。”

    “为什么从厦门大学招人?”隋贸良好奇地问。

    “厦门大学华侨子弟比较多,”朱向红答道:“这样的人才比较容易开展海外工作。牛亚男有个叔叔在美国开餐馆,我想利用她叔叔的关系联络有兴趣的华侨。”

    “开拓市场比较艰苦,尤其是海外市场。为什么不招个男的?”隋贸良又问。

    朱向红想都不想就答道:“我觉得女的更能吃苦。”

    “为什么?”隋贸良追问。

    “因为女人要生孩子。”朱向红嘴里开始冒火星。

    史刚正赶紧打圆场:“随司长,你带出来的兵你还不了解吗?朱向红是超级女权主义者。”

    朱向红也觉得有点过,连忙歉意地说:“招个女的还有个好处,我们出差可以住一间房,省钱。”

    看着眼前这一幕,贺春江微笑着举起茶杯:“长江公司五代销售处长都聚齐了,咱们以茶代酒庆祝一下。”

    其他四人赶快举杯响应。隋贸良对梁浩说:“小梁,你通知他们上工作餐。”

    饭后,贺春江单独把史刚正留了下来。

    贺春江问:“你看长江贸易公司能成功吗?”

    史刚正想了一会,回答道:“按照目前的长江压缩机的质量和名气,成功很难。不过朱向红挑头干,肯定成功。”

    贺春江担心地说:“现在还没有人说什么,不过一旦成功了,就会有人指责我们借钱给朱向红开公司了。”

    史刚正赶忙解释道:“有个情况没给您汇报,朱向红与长江公司签订了协议,如果长江贸易公司把压缩机卖到国外了,公司盈利了,她主动将55%的股份无偿捐给长江压缩机公司。剩下的5%实际上就是她个人投入的资金,长江公司可以随时按照原来股价收购这5%的股份。”

    “这个协议其他公司领导知道吗?”贺春江问。

    “整个管理层都知道。”史刚正答道。

    得知李卓然也在北京,朱向红当晚就住在李家,李卓然打电话把李钧儒也请了过来。

    辛昌旺不在,李卓然和李母下厨,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饭。

    三杯酒下肚,李钧儒的脸就红了:“向红,我就够倔的,你比我还倔。太倔了要吃亏,你还是改一改吧。”

    朱向红犹豫着说:“我是想改,可是一遇到事,我就全忘了。”

    李母不屑地说:“我一辈子让着别人,也没见有什么好。向红这样就挺好,我看不用改。”

    李卓然帮着自己的老师说话:“妈,你是让着我爸。向红是在外面工作,两码事。”

    李母人老不糊涂:“你不用帮着老李说话。我就喜欢向红这种敢做敢为的样子,你爸爸但凡有她一半的骨气也不会自杀。”

    李钧儒赶紧打圆场:“师母说的对,我也佩服向红这种骨气。咱们为做个有骨气的人干一杯。”

    今晚的酒是黄颜色,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朱向红问李母:“伯母,这是什么酒?”

    李母说:“这是绍兴黄酒。当地也叫加饭酒。”

    李母让李卓然把原来装酒的坛子端了过来。坛子是陶瓷的,上面彩雕着一对龙凤。

    李母说:“黄酒装在这种坛子里,就叫‘花雕’。”

    朱向红说:“我听说绍兴还有一种酒,叫‘女儿红’。”

    李母说:“绍兴有个习惯,生了女儿,在地下埋一坛黄酒。待到女儿出嫁时,挖出来作陪嫁,这坛酒就叫‘女儿红’。”

    朱向红问:“如果生个男孩呢?”

    李母回答道:“生男孩也埋一坛黄酒。待到娶亲时,挖出来招待宾客,这坛酒叫‘状元红’。”

    朱向红如有所思道:“一坛黄酒,绍兴人卖出这么多花头。如果我们的压缩机也能这样创意…”

    李卓然笑道:“妈,向红又上痴劲了,您这坛酒喝值了。”

    李钧儒哈哈大笑说:“我就喜欢向红这股痴劲,事业成功靠的就是这股劲!”

    晚饭后,李卓然送李钧儒回家,屋里就剩下朱向红和李母。朱向红起身要帮着收拾桌上的碗筷,李母摆手示意她坐下。

    李母慈祥地看着她:“向红,咱娘俩说会话。”

    朱向红乖巧地把凳子移到李母的身边:“伯母,您说吧,我替您捶捶腿。”

    李母缓缓地说:“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朱向红问:“谁?”

    李母认真地说:“林大夫,林巧稚。”

    朱向红吃了一惊:“您认识林巧稚?”

    李母边回忆边讲:“1948年春天,老周被地下党送到解放区了。我正赶上怀着卓子的姐姐,快分娩了,不能一起走。当时说好了,由送水工老许照顾我,他是地下党的交通员。可谁知老周才走不到二个星期,老许就被抓走了。老许被抓我也没有了经济来源,家也被特务盯上了。在邻居的帮助下,我在西城区找了个马车店住下来。”

    李母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朱向红赶紧端上一杯茶水。

    李母喝口水,接着讲:“原想我就像农村女人一样,找个接生婆,悄悄地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就带着孩子去找老周。可是,偏偏孩子横位,我光出血,孩子就是下不来。接生婆一看要出人命,赶紧招呼店伙计把我送到附近的一家诊所。

    “当时我都快昏过去了,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等到第二天我才知道是林大夫给我接的生。那年我才二十七岁,什么也不懂,只觉得林大夫挺和气,像个大姐姐。我寻思着:人家开诊所是为了赚钱,把我从阎王爷那里救过来,那得多大的情哦。

    “我悄悄问护士:我得交多少钱?护士说:差不多40块吧。我当时口袋里只有2块钱,而且还欠着店钱呢。再说我们娘俩得吃饭呀,交上这2块钱以后可怎么活呀。

    “我咬着牙支撑起来,我向林大夫提出要回家。林大夫用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问我:你家在哪?我一时没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多少天的委屈一下全倒了出来。

    “以后林大夫就让我们娘俩住到她家里,一直到孩子三个月了_4460.html,才帮着雇车送我去乡下找老周。解放了,我和老周每年春节都带着孩子给她拜年,一直到老周没了,我就没心思了。

    “1983年春天,我从电台里听到林大夫去世了,临了只留下了三万块钱的存款,还捐给了托儿所。”

    李母盯着朱向红眼睛:“向红,你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想起林大夫吗?”

    朱向红犹犹豫豫地说:“我长得有点像她?”

    李母摇头笑了:“闺女,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别生气,你没有林大夫好看。你们俩骨子里像。当年别的医生开诊所挂号费五角,林大夫开诊所挂号费只收三角,她是为了照顾穷人。可是有些人背后骂她,说她不考虑其他医生的生活。林大夫的学生告诉她后,林大夫笑笑不吭气,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根本不当回事。向红,能做大事的人,就要能顶得住所有人的骂。”

    李母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存折,递给朱向红:“我听卓子说你开公司缺钱,这点钱你拿去用吧。”

    朱向红接过来翻开一看,吓了一跳:“这么多钱,我可不能要。”

    李母伤感地说:“这是卓子他爸落实政策补发的工资和补偿,每次看见我就难受,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好。你拿去也算是干了件正事。”

    朱向红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不给卓姐呢?”

    李母淡然地一笑:“卓子打小就说我偏心。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算她在你公司的投资吧。不过,这事你要等我不在了再告诉她。”

    朱向红郑重地对李母说:“伯母,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把这笔钱替卓姐保管在公司里,将来听从她的安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