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 黑妹


本站公告

    唐伯虎心里一紧,心说又来了,这小子开始跟女人犯贱了,赶紧说:“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王宠固执道:“我不,我要陪苏杳姐姐。”

    苏杳在一旁笑道:“难怪小锦要跟他跑掉,原来他是这么一个多情的孩子。”

    苏杳这么一说,大家更紧张了。祝枝山道:“刚才老板还说你呢。你这样可不行,要让你哥哥知道你在攀桂楼过夜,还不打死你?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夜生活了。”

    这么一说,王宠_4460.htm才吐吐舌头,放下了手里的豆子。

    祝枝山对唐伯虎挤挤眼睛,说:“这样吧,我先送他们两个小孩子回家,你在这儿和苏杳姑娘好好聊会儿。”

    唐伯虎一把抓住祝枝山的袖子,道:“别啊胡子,你走了,就剩我一个,这戏不就散了么?”

    祝枝山把唐伯虎拽到一边,说:“兄弟,今天是你好好玩,我又不缺女人,你呢?有日子没动姑娘了吧?听我的,你就踏实呆着吧。我明亮了来接你,咱们继续找酒喝去。”

    祝枝山这么一说,唐伯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祝枝山挺麻利,拉着王宠徐祯卿两个,转眼就消失了。

    剩下唐伯虎和苏杳两个人,却突然没话了。这苏杳本身就是个闷葫芦,唐伯虎呢?刚才还想把苏杳发给杨季静呢,现在苏杳到了自己手里,多少还是有些尴尬。憋了半天,还是唐伯虎先开口:“怎么她们都走了,你却不走啊?”

    苏杳低声说:“我是怕两个小孩没人看么,所以留下来看着他们。”

    唐伯虎嗯了一声,心想苏杳还真是个好心的姑娘。可再往下又说什么呢?两个人呆着就是这样,有一个能说的,另一个可能也能说,有一个闷了,问一句答一句,另一个也会闷。磨几了半天,苏杳突然说:“唐先生,要不你去换个别的姑娘吧?”

    唐伯虎一听就愣了,说:“为什么呀?”

    苏杳笑笑,说:“我就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女孩。攀桂楼的姑娘里,我就是最差的,别人的生意都比我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客人都躲着我。”

    唐伯虎就奇怪了:“你琴弹得那么好,而且人也很漂亮啊,怎么会不招人喜欢?”

    苏杳说:“唐先生,你不用安慰我,我都习惯了。其实我根本不是做这行的材料,但不做这行,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我还是帮你再去找个姑娘吧。”说着就要站起来。

    唐伯虎一把按住她,说:“不用不用。你就很好。别人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我又没不喜欢你。”

    苏杳道:“还说没不喜欢。明明是我坐在你身边的,你却把我往杨先生那里推,结果杨先生又不要我。你说这算是喜欢么?”

    唐伯虎恍然大悟,原来肯节在这里。他笑着解释:“我是爱惜你,觉得你和杨先生在一起,一唱一和,那多美啊。杨先生不接受,那也没办法。这可不说明我也不喜欢你。”

    苏杳道:“会弹琴唱歌的姑娘多了,唐先生尽管可以去喜欢别人,我不在意,你千万不用客气。”

    唐伯虎急了,道:“你要我怎么说才能相信呢?明明是喜欢,可你偏说不喜欢……就这么不自信么?我今天还偏要喜欢。”

    苏杳冷笑道:“喜欢哪里是要得来的?”

    唐伯虎左右看看,拉了苏杳就去了里面的套间。那里锦帐雕床,却是间卧室。唐伯虎不由分说,把苏杳横摆在床上,三下两下除了苏杳的衣服,但见这姑娘,在烛灯映照下,身上浑圆饱满,凹凸有致,淡淡地泛着褐色的光芒。唐伯虎哪里还忍得住,扑将上去,把苏杳紧紧抱住。

    那苏杳也不迎合,只是咬着牙,在唐伯虎怀里一个劲地哆嗦。唐伯虎感觉她的皮肤冰凉滑腻,自己却是热炭盆一般,拨弄到关键处,用力一纵身。苏杳“哎呀”一声,皱皱眉头,依旧是不动,任由唐伯虎动作。

    唐伯虎心想,今天我还真不信了,这妮子难道真是泥捏得不成?任凭别人鼓唇摇舌,自己却一直又冷又闷?念头到此,更不答话,使出浑身解数来,咬胸举腿,揽腰吻颈,直累得浑身汗透,酒都醒过来了。

    到了最后,苏杳总算是有了反应,那对胳膊,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唐伯虎,紧紧往自己身上按着。唐伯虎这才感觉对头了,心里一宽,便再哼唧一声,哦哦呀呀地倒在了苏杳身上。

    苏杳抬起手来,轻轻地抚弄着他的头发,眼角却流下泪来。

    唐伯虎停了一会儿,这才从她身上起来,看着苏杳在那擦眼泪,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畅快。把苏杳抱过来搂着问:“这不是挺好的么?又何必整天郁闷着。以后你要还是这样,我就来,一直把你弄到高兴为止。”

    苏杳攀着唐伯虎的胸口,一口就咬到他的肩膀上,把个唐伯虎疼得呲牙咧嘴,喊道:“你这孩子,话不多,牙口可是真好,疼死我了。”

    苏杳松了口说:“你说来,那倒是好了。只是我不知道,捧红我,宾客盈门的,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唐伯虎想想也对,门庭冷落,至少还能图个身体上的清静,这要是红了,苏杳可就得不停地接客。价钱上去了,自己也就不能总来看她。想到这儿,还真是觉得矛盾,不由得踌躇起来。

    苏杳长长叹口气,放开唐伯虎,起身去打水擦洗。唐伯虎却一把抓住她说:“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苏杳说:“还能怎么想?已经走到这条路上,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要是红了,至少能多挣些钱,以后还能嫁个富裕人家。要是不红,恐怕是永无出头的日子,最后被转卖得越来越贱,到底是没出路的。只是世事难说,也不是想红就能红起来的。”

    唐伯虎被苏杳说得也纳闷起来:“这也真是奇怪啊,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才华也有才华,怎么就是红不起来呢?”

    苏杳推开他,去打了热水在桶里,回来给唐伯虎擦身,边擦边道:“红不起来,是因为我长得黑。爹娘给了这副皮囊,原本是白的,谁知道进了教坊,几年下来,却是越长越黑,没人喜欢,也不值钱。当初来攀桂楼,也还是老板去教坊买姑娘的时候,讨价还价,我被当了赠送的,这才过来,其实没有身价。”

    唐伯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苏杳姑娘是因为长得黑了,客人不喜欢,一直在自卑,越自卑就越不爱说话,越自卑就越敏感,也就越没人喜欢她。刚才自己把她往杨季静手里发,杨季静死活不要,这些事情都在伤这姑娘。若是今晚听了苏杳的,换了别的姑娘来伺候,还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仔细盯了苏杳半晌,心里倒是觉得,黑又怎么了?人人都喜欢白的,但黑也很有风味么。

    苏杳见他盯着自己,便问:“看有什么用?看能看白么?”

    唐伯虎笑道:“你这就不知道了。什么都是个时髦,现在大家喜欢皮肤白的姑娘,以后就喜欢皮肤黑的了。各有各的妙处啊。”

    苏杳说:“你这是哄我呢,谁会喜欢黑的啊?”

    唐伯虎道:“你是有所不知,以前啊,就是有个黑姑娘,叫做李端端的。她比你可黑,你知道她有多黑么?”

    苏杳来了兴趣,问:“有多黑啊?”

    唐伯虎笑道:“李端端是唐朝的官妓,当时有个诗人叫崔崖的,给她写了首诗:‘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囱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掠鬓,昆仑顶上月初生’。这四句的意思就是说,黄昏时分,如果她不说话,大家就看不见她出门,她的鼻子长得像烟囱,耳朵像铃铛。要是用象牙梳子梳一下头,那就好比黑乎乎的昆仑山上升起一弯月亮。当然,月亮是指梳子……看当时的月亮,怎么那么白?”

    这一席话,把苏杳逗得笑了起来,说:“你们文人就是阴损缺德,这么说人家姑娘,人家以后可怎么活啊?”

    唐伯虎连连点头:“这崔崖的确是刻薄得很。李端端看了崔崖这首诗,当场就哭了。跪在崔崖面前,一边哭一边哆嗦,说不出话来。最后把这崔崖哭得心软,只好重新写了一首。”

    苏杳就问:“重新写的,又是什么呢?”

    唐伯虎道:“崔崖写的是‘觅得骅骝被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无双价,一朵能行白牡丹’。意思就是说,她长得白,真白啊,就像会走路的白牡丹。”

    苏杳哈哈大笑:“哪里有这么快,黑的怎么可能变成白的呢。”

    唐伯虎说:“怎么不能变?告诉你吧,其实大家都是瞎子,看那个说话的人是谁。要是有名,他说是黑的,大家就说,还真黑啊。他要说是白的,大家就会说,哎呀,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他说说话罗嗦是体现追求,大家就会说,谁嫌罗嗦谁就是没听懂。他说房子卖得不贵,就会有人跟着说,可不,要是贵怎么还买不到啊?这就是楚王好细腰,国中多饿死。这个世上,一多半人都是自己没主意的,专等着别人忽悠,就是受骗了也不能承认,承认了等于说自己傻啊。所以啊,崔崖说几句,李端端死的心都有了,再说上几句,李端端就成了倾国倾城的名妓。”

    苏杳张大了嘴巴:“真是太厉害了。”

    “可不么。后人有评价说:‘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岭,何期一日,黑白不均’。就是这个道理。”

    苏杳连连点头:“可我就是黑啊,我不会变白的。没人让我变白,就算是你唐先生说我是白了,还有人会说‘黑白不均’。”

    唐伯虎问:“你想黑白均起来么?我有办法。”

    苏杳问:“你倒是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唐伯虎说:“你先上胭脂后上粉,做成酒晕妆。但额头、鼻梁和下巴是要留白的,这个就叫‘三白’。三白与周围,要过度得自然,慢慢融在一起,这样黑白就能均起来。”

    这唐伯虎是兴之所致,信口说出来。说完了,突然想起,这个法子还是好多年前过端阳节,小徐姐姐教给他的。想起小徐姐姐,不觉心下黯然,觉得自己那颗炙热之心,早已经跟着小徐姐姐去了。眼下这个苏杳虽然可爱,但毕竟不是真的爱,心疼的意思倒是更多些。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苏杳就问:“唐先生可是累了?”

    唐伯虎说:“可不是累了?今天酒没少喝,活没少干,现在觉得困了。我要睡了。”

    苏杳点点头,伺候唐伯虎躺好,自己出去把水倒掉,等回来的时候,唐伯虎已经背身面朝墙壁,呼噜呼噜地睡着了。苏杳轻轻地爬上床,从后面抱着唐伯虎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想着“三白”,想着自己看不清楚的以后,慢慢也睡着了。这一觉下来,便是日上三竿。

    先醒的是唐伯虎,坐起来看,苏杳还像个小动物一样蜷缩在床上,心里也真是万般爱怜。想今天特别有冲动,要回家给苏杳画一张画,便蹑手蹑脚下床穿衣,出了门,直接回了家,倒把祝枝山说要找他喝酒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