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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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并不高,上山的道路是一条没有草枝的长长泥路,掺杂着大小不齐的石块,消失在半山腰的转角。路的两旁,挺拔的树,翠绿的青草,五彩缤纷的小花,融洽的汇成一副怡人的画面,让感官体验舒适,心情愉悦。

  早晨八点三十分,由乃来到约定的山脚下。小步的向上攀登,并不时的来回观望四周的风景。偶尔,她会驻足停留,细细的打量身边的景致并深深的吸上几口气,然后再次向山上进发。

  缓慢的脚步在接近一个小时的踏越后停了下来,站在一棵榕树的不远处。

  逾五人才能抱得过来的主杆,直挺的冲上云霄。数不清的大小分枝,像树的手,漫长的往各个方向伸延。从分枝垂挂下许多粗细不等且长短不一的树藤,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像秋千似的摇晃,刮起一阵又一阵的树息,淡而悠长。

  低下头,看到弯曲的树根从地下隆起。它们爬长在苍翠的草地之间,若稍有不甚,也许就会被这些与泥土混为一体的枝藤绊倒,染上一层隶属于大自然的色彩。

  “很久没来这里了呢…”由乃来到树下,轻触着凹凸不平且扎手的树杆,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寂寞?”询问着树,她笑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请你来为我们做个见证者吧!”

  由乃转过身,倚靠着枝杆,轻轻的闭上眼睛。

  一段时间后,由乃听到脚踩踏在草丛上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令。缓缓的睁开眼,她转过头,看到一张愧疚不已且消瘦无神的脸。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令。”由乃笑着,“我很好。”

  她承认,令的出现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疼痛无可避免。但是,那不是心脏的全部,是在她允许范围内所出现的区域,所以,她相信自己仍旧可以很坚强。

  “抱歉…”令怔了怔,“身体…没有关系吗?”

  “是的。我很好。”由乃再次确定。

  令感觉由乃变了。http://www.xk9l/cs/849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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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眼前的她,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令却感觉离她非常的遥远。

  不知道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内,由乃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感觉得obooko到,由乃比从前更独立自信,似乎再也找不到撒娇的影子。

  明白这些,令不能抑制的难过。她知道这代表的信息,亦害怕了解事实的证明。

  “希还好吗?”

  由乃看着令,暗自安抚着涌动的情绪,轻声询问。

  “…恩。”

  失去光明的人,如何能称为好?令不知道。但是,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是约定。

  “那就好。”顿了顿,由乃询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你呢?最近还好吗?”

  “…恩。”令点点头。

  “骗人!”由乃叹了口气,“我可不认为你需要减掉身上为数不多的肉。”

  目光扫过令更为清瘦的姿体,裸露在空气中的比往常更突起的锁骨,还有那双一直紧握成拳的手。由乃的心在疼,但没有对这样的令伸出双手。她明白,一时的温柔,只会将彼此伤得更深,亦更难在决定中将感情放在正确的位置。

  “抱歉。”

  “不需要道歉。”

  “…对不…我还是很笨。”令叹了口气,很沉的声息。

  “是,笨蛋令。”由乃轻笑,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这笑容多么的不易。

  “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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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笨蛋。”

  两人安静下来,各自望向他处,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除了风声与凉意,什么都感受不到。

  “令,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作下这样的决定吗?”

  不甘心,仍旧想知道原因。

  她和令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时间,虽然偶有矛盾与吵闹的情况,但从未发生这样严肃的问题。分开?谈何容易!两个像连体婴儿般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突然间的拆开,会是多么疼痛的感受?令了解这样的痛楚,因为她也是其中之一。由乃不明白,她为何选择了分离?

  “…我…”

  感觉到由乃的视线,但令没有转过头看向她。她害怕如果看到由乃乞求与哀怨的眼神,自己会忍不住的将所有的真相倾诉出来。

  “令,看着我。”由乃站直身体,注视着她,“不要再逃避了,好吗?”

  这种心情是什么呢?悲哀?难过?气愤?无奈?或者,什么都不是。

  令一定有着自己的苦衷,由乃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事实。正因为深爱着如此温柔的令,她才能找到藏在坚强外衣下的脆弱的心。她想要一直呵护的,所以才下定决心去接受手术。她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与令并肩而行,或者说,保护令。

  但是,这样的心愿,却在成型的时候被击毁,被那个想要保护的对象,摔的粉碎。

  不怨恨,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理解,分明爱着却选择了抛弃。不逃避,彼此终要面对人生的难题。所以,在选择的时候,需要不会后悔的原因。

  “…我和希曾经约定,我不能向第三人提及这件事情...对不起…”

  令仍旧没有转过头。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穿梭,许多的过往不受控制的冲撞着敏感的各络神经,酸甜苦辣在一瞬间品味惧全,泪腺开始运作,但牢笼不曾开启,无从宣泄,只能浸泡着陈旧的回忆,然后等待时间将之一点点的消去。

  “是吗…”

  失望像座大山,坐落在由乃的心头,无声的喘息。

  “我爱你,令。”

  由乃看到,令因她的话而震住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已经记不起来了。自拥有记忆开始,我的生命里到处有着你的影子,还有,牵挂你的心情。小的时候,我不明白这种感觉所代表的意义,我只知道,我想要和令时刻在一起,想让令永远陪着我。小孩子的心思都是这样单纯而美好的,不是吗?”

  说着说着,由乃自顾而言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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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再长大一些的时候,我发现了感情的真谛,对你的感情。那时候,希的存在,是心中抹不掉的疙瘩,非常的抗拒。也许,是因为我从小身体就弱,所以你才会一直陪着我,冷落了她。回想起来,我确实曾有庆幸自己是这样的身体,因为令选择了这样的我。但是,疙瘩换来的,是愧疚。对希,我感到羞愧。”

  “由乃,我…”

  由乃打断令,继续说道,“希的突然离开,我感到非常诧异。我知道,她爱你。在陪着外婆走过最后的时刻的那些日子,这样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然后,我渐渐的淡忘。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逃避而已。当时的令,似乎非常的痛苦,而我,不明白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令还是我的令。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不会拥有深邃的思考方式,所以,什么都没有去探究。一切,在时间的冲刷中,封尘在记忆的最深处。”

  “十年…我不知道希如何度过这么漫长的岁月。换作是我,也许早就崩溃了。在长久寂寞的空间里思念着一个人,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无法体会得到。”由乃笑了笑,“希,很坚强。”

  由乃的视线转向令那双紧握的拳头,因为与她的心很像,在颤抖。

  “你们…是在那段时间里做下的约定吗?”

  “…是。”令的声音过于低哑,游丝无力。

  “什么都不能透露吗?”

  “…是。”

  “…令,你爱我吗?”

  深长的沉默,这一次,她们听到了彼此的呼吸,急促,压抑,疯狂。所有的感觉就像是刀刃,一片片的剥开期待的皮囊,然后,刺入最脆弱的地方。

  “…我爱你。”声音坚定而响亮,“我爱你,由乃。”

  “谢谢。”

  由乃在微笑,她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抱歉…”令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害怕会溢露些什么,“我…我没有办法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对不起…”

  “令。”由乃侧过身,抚摩着身旁的树杆,“按照你选择的方式,继续你的生活。”

  “由乃?!”

  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令看向她。

  原本,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为何现在却如此惊慌失措?为何如此排斥?为何如此寂寞?为何,世界在一刹那变成晃眼的白色?

  “这是我的答案。”

  此刻,由乃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因何而来。她只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没有这样的笑容,她们之间的决定就不会存在。微笑,让双方在选择的路上解脱。

  “你…确定吗?…”

  确定吗?…

  令不清楚,她询问的对象是自己还是由乃。是她比由乃更早的说出决定,且逼得由乃不得不进行选择,现在,却感觉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卑鄙。令嘲笑着自己。

  “你不能确定吗?”

  由乃的目光像火一样烧着令。

  “不…我…”

  令撇开头,舞动的发丝遮不住眼眸中的慌乱。

  “令。”由乃向她走去,“你的温柔,不要成为爱情里最伤人的武器。那一天,你对我说出那句话时,你所考虑到的,你现在是否还能记起?”

  那天?…希…

  记忆如山倒,轰隆隆的震颤不停。

  “恩,我记得。”令点点头,“我要和希在一起,我要照顾她。”

  挣扎与犹豫仍在继续,只是,心中的决定,再一次因敲响而悲鸣。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希,这是十年前她欠下的,必须由她独自一人去承担所有,所以,必须将由乃推开。

  “…令要变得更坚强。”伸手抱住令,由乃埋首于她的胸前,“一定要幸福。”

  “…恩,由乃也是。”

  怀中的温暖,是长久以来的爱恋与渴望,她所追求的。但现在,已经失去了,是她亲手放掉的。她不知道人生在丢失了这样重要的东西后,还存在着什么意义,她现在只能以‘我的存在就是希所想要的意义’而站在这里,活在没有由乃的世界里。

  她让希陷入了黑暗,现在,她要陪着希,坠入同等的黑暗。

  令知道自己很傻,她知道希要的不是这些。而她,除了留在希的身边,什么都不能给予。她的爱情,是由乃的专利,她的亲情与友情,对希来说,是一种怜悯与施舍,希不需要。所以,她只有将人生投入黑暗,与希一起。

  令也明白这样的选择很残忍,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曾经很恐惧,如果由乃因此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但是,现在拥着她的由乃,已经走了出来,置身于光芒之中,成为了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的美丽天使。至此,她还能做些什么?也只有将错误背负,在黑暗中沉沦,再空洞都无所谓,她心中的光,会永远指引着她,虽然,那已经不再属于她。

  晌午的阳光激起人体的热源,即便是站在树下被风安抚,仍是让人产生一丝挣扎在心底的焦躁。热度将泥土中的水分蒸发,带着青草的气息,一阵阵的侵入空气。

  江利子靠坐在树下,盯着从山路中出现,然后渐渐消失在林间小路的令的身影,在无奈中混入心疼的笑容。

  半个小时后,由乃出现在江利子的视线里。

  “我们回去吧!”江利子站起身,说道。

  没有回音。

  “我想你应该没有后悔的理由。”

  “…是。”许久,由乃回答。

  “既然没有理由,你的眼泪为何要流?”

  “…我…我没有…”

  哽咽,由乃发觉泪已流泻滑落。

  “傻瓜。”江利子来到由乃身边,给她一个大而有力的拥抱,“‘江利子大人’可是很苛刻的噢!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谢谢。”

  回抱江利子,由乃将所有压抑不住的情绪放进她的怀里,那犹如海一般宽敞的温暖境地。

  她爱令,这是一个不变的事实,不会改变的决定。但她,不能为难令,不能将心里有着另外一个人的令强留在身边,这对她,对令,对希,都是一种折磨。放开,她不再明确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她知道这个选择,对现在的她们而言,是最好的。

  世界已经崩溃。也许,正因为崩溃了,才有着重新再来的机会。在瓦砾之中,拾起完整的碎片,然后,重建。

  令,如果你会回来,这个世界将以更美丽的姿态热忱迎接。在这之前,需要等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