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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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前,导师找展若绫谈话,推荐她本科毕业后去西班牙一所知名大学留学。

    她是读西班牙语的,如果能去西班牙留学,自然能大大提高西班牙语的水平。她深知自己总有一天会去西班牙的,而且这也是她从小就有的梦想。

    可是这种事毕竟要跟家人商量一下,于是她回复导师:“我回去跟我父母商量一下。”

    寒假果不其然有一个小心同学聚会,有十来人到场,但是她没有看到钟徛。

    一群人到一家奶茶店吃午饭。等上菜的时候,十几个人开始聊高中的事,林建诚笑着对程忆遥说:“钟徛经常回忆跟你坐在一起的时光。”

    他经常回忆跟程忆遥坐在一起的时光。

    虽然知道这也许只是他们的玩笑之词,还是不可抑止地发酸。

    他还记得程忆遥,那么他还记得她吗?

    他们已经这么净联系了,他还有可能记得她吗?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距离已经如此遥远。

    过了不久,林建诚转头问她:“展若绫,你还记不记得钟徛?”

    “怎么可能不记得!”展若绫装作云淡风轻地说,“他那时老是跟我顶嘴。”

    话题逐渐扯开,绕到别的同学身上。

    过了几分钟,展若绫忍不住问道:“钟徛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晒太阳,不会回来了。”言逸恺半开玩笑地说道。

    展若绫干巴柏问:“不会回来?什么意思?”

    “他移民去澳大利亚了。”

    他移民了。

    他去澳大利亚了——去了南半球那个著名的国家。

    她永远也不可能再跟他见面了。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原来是移民了啊。我想起高三那时那个班也有一个同学移民去了加拿大。”

    意识开始私下飘散,她依稀听到有个男生问了一句“为什么移民”之类的,然后听到言逸恺模糊的声音:“他去当交换生。”

    展若绫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交换生还是移民?”

    这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如果他是交换生,那他早晚会回国的,以后她也许还可以见他一面;如果是移民,那么有生之年,她只能将这个心愿压到心底了。

    她也知道,其实这个问题问与不问都差不多。他那样洒脱的人,即使只是去两年就回来,到时回来了,还有可能记得她吗?毕竟他们已经这么净联系了。他记得程忆遥,却没有理由记住自己。

    在这件事上,言逸恺是唯一的发言人:“交换生。”

    展若绫稍稍放宽心。

    心里却只是苦笑。她知道其实这个心一点都不算宽,甚至已经被逼到了一条绝路上。

    即使他是去当交换生,以后回来见面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本就不是一个会为了爱情不惜一切的人。而以后,还会有同学聚会吗?

    言逸恺接着说下去:“不过他可能在一直呆在那边不回来了。”

    似乎怕人听不懂,他又说:“可能去两年,也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瞬间,她只觉得一颗心迅速沉下去,沉到无底深渊。

    可能去两年,也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永远都不回来了。

    这一生,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总以为她跟他将来总有一天会见面,却原来,连这个都是奢望。

    内心那股酸涩越来越浓,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连呼吸也变得非常困难。

    钟徛,这一生,我与你,再无相见之日。

    她很想问言逸恺:为什么永远都不回来了?

    动了动嘴唇,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手搭到桌子边沿,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成为了她全身力气的支点,也终于给了她一点力量——

    她艰难地扯起嘴角,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如果他到时回来开酒店,我们去他的酒店吃饭的话可以叫他给我们打折。”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言逸恺看了她一眼,表情若有所思。

    林建诚问言逸恺:“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低下头看杯子,垂下的眼眸恰到好处地藏起了所有的情绪。

    言逸恺想了一下,答道:“七月。”

    七月。

    “哪一天?”是林建诚的声音。

    尽管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有点飘忽,她还是拼命集中注意力,接着听到言逸恺清晰的声音:“十八号走的。我十七号的时候有去送他。”

    难怪后来给他发短信都没有发送成功。原来他已经不在中国了。

    心里不知是释然还是茫然。

    难怪他的QQ头像一直是黑的,难怪他从来没于群里说过话——因为那时他已经在另一个时空了。

    他那时已经出国了。

    可是他没有跟她说一声。

    原来她在他心中,属于不需要告知的那种同学。

    她靠到椅背上,侧头望出落地窗。

    冬日的阳光惨淡地照着街道两边的树木,天空灰蒙蒙的。

    这个冬天,史无前例地冷。

    一颗心凉飕飕的,五脏六腑都要翻过来一样。

    钟徛,我们终于还是错过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

    吃完饭一群人去了游戏城玩游戏。

    展若绫跟程忆遥一起玩了几个游戏。

    游戏城里到处是喧闹的声音,她统统听不见,脑海里只有那句话在不停地播放:“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过来,只是木讷地跟着言逸恺等人玩游戏。

    在震耳聋的音乐声和格斗声中,她的心绪也终于平静下来。

    展若绫在格斗区的游戏机前玩街头霸王的时候,言逸恺一直站在她后面看着,见她接二连三地闯关,眼睛都瞪直了。

    旁边的几个男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生,围在了她身后观看。

    展若绫一脸淡漠,手下的动作却跟脸上的表情形成强大的奉,摇杆和按钮都操作得非常熟练,一看就是熟手。

    围观的几个人见她打爆机,不断地拍掌,惊叹不已:“这个的和。”

    言逸恺见她毫无得,“去玩别的游戏吧。”指了指不远处的投篮机器。

    他站到投篮机器前开始投篮,展若绫在旁边帮他捡球。

    钟徛很喜欢打篮球——很喜欢很喜欢。

    想到这一点,她又去买了几个游戏币,站到那个机器前开始投篮。

    这是她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展景望是运动白痴,每次带她到游戏城玩游戏都是直奔格斗区,两弟从来没有玩过投篮的游戏。

    因为是第一次玩,投篮的命中率非常低。言逸恺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索走到她旁边,跟她一起投篮。在言逸恺的带动下,她玩第二局的时命中率就直线上升,两个人轻易地破了最高纪录,拿到了很多兑奖券。

    从游戏城出来,十来个旧同学依依惜别,然后各自回家。

    展若绫住惦市区远,站在车站,她将MP3的耳机塞在耳朵里,一边听歌一边等车。

    一辆又一辆公交车开过去,绝尘而去,就是没有她要等的那一辆车。

    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飞舞,正是早,她的心却已经迈入了寒冬。

    他那么一个出的人,自然是人往高处走。

    眼里有热气上涌,她将MP3的音乐声开得很大,几乎震破耳膜。

    可是即便这样,还是有一个声音盖过了音乐声: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

    永远也不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刚好赶上晚饭。

    展景越今天刚跟朋友约会过,一边吃饭一边问:“你今天同学聚会怎么样”

    展若绫平静地笑了笑:“就那个样子,见个面吃顿饭。”

    吃完晚饭,她走到小院里。

    浓浓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将整个城市都浸透起来。

    黑暗的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红的亮光,接着是一道绿光,两道光以一定的频率闪烁着,划亮了空,飞机航行的轰鸣声响起来,机身也在湛蓝的空中逐渐清晰。

    这一刻,心里顿生寂寞之感。

    半年前,他乘坐飞机离开了这个国家,去了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跟中国有两个小时的时差,他那边应该是晚上十点了。

    晚上她作了一个梦。

    她背着书包去教室上课。偌大的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她瞄到中间一排有几个空位,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准备坐下,转头看向旁边那个人,不由怔在当地。

    是钟徛!

    他竟然回来了。

    两年没见,他的眉宇之间多了一股沉稳,不复往日的稚嫩与青涩。

    这一刻真的是恍如隔世。

    她怔怔地在站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起来,才知道要坐下去。她推了一下他的手:“你不是去当交换生了吗?”

    他稳稳地坐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地一笑,“我回来了。”

    刹那间,喜悦如巨浪袭过来。

    时光匆遽,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可是没过多久,视野就开始暗下去,他的笑容也逐渐被黑暗掩盖。

    她马上惊醒,不可避免地发现这是一个梦,心头卷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钟徛,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像在梦里那样轻松自在吗?

    翌日,她把笔记本电脑拿到书房上网。她登上QQ,从高一六班的群点进钟徛的页面。他的个人资料基本都是空的,只有昵称那一栏写了一个“徛”字。

    点进邮箱,里面有一封是导师发过来的邮件,关于留学西班牙的。

    看完邮件后,她给程忆遥发了两首歌,然后打开大一寒假聚会那个文件夹,将每张有钟徛的照片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登进163相册,将所有照片都传到上面,又把相册的属设为私人,接着把电脑里那个文件夹拖进回收站,再清空回收站。

    下午跟展景越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展景越问她:“阿绫,你在大学里有没有谈恋爱?”

    展若绫将注意力从电视节目收回来:“没有。”

    “趁着没毕业,早点找一个男朋友吧。毕业后就不好找了。”他跟朋友蔡恩琦都在中大读书,已经交往三年多了。

    她笑了:“哥哥,妈妈都没跟我说这个,你怎么……”

    “你一个孩子,有个男朋友照顾着比较好。我跟我朋友是大学同学,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她的声音平淡得如同白开水:“没有喜欢的人。”

    展景越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也没办法。”转吞续看电视。

    过了很久,展若绫端起杯子,唤道:“哥哥。”

    展景越转头:“什么事?”

    “我想去留学。”

    说出来的时候,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展景越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想去就去吧,晚上跟爸爸妈妈说一下。你读小语种的,出国总是有好处的。是去西班牙吗?”

    展若绫一手握着杯子,指关节微微泛白,声音如同杯子里的白开水一样平淡:“嗯。”

    望出窗外,一群鸟儿飞过,白的翅膀在蓝的天幕下一掠而过。

    不管如何,她总是要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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