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理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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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以写信的方式告诉苏菲姐她们自己要回沃斯坦太失礼,于是和瑞兰德商定一起去一趟杜林斯姆。玛法大陆局势正紧,可乘着飞马飞在天上的我们却从未如此平静过。分别了将近两年,现在我们终于又重新恢复自由,最重要的是,我们期盼对方能在身边这一愿望在这两年中越来越清晰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们总是住在相邻的房间,我会赖在她屋里聊到深夜才回去睡。她低下头手抵在我后背上把我向外推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对她的这个动作,我也依然没有抵抗力。晚上躺在床上,会留心停着隔壁的动静,想着瑞兰德有没有睡着,想着想着我自己就睡着了……

  来到杜林斯姆后,那些经常听我说起瑞兰德而又没见过她的人终于知道我没有夸大其词。和我以前的描述稍微有些出入的是,现在的瑞兰德比以前安静了些,有人觉得是年龄增长使然,我却知道这是因为她在这两年中见到过太多的受伤、患病的人。当然了,这是在里伯特、卡杰洛等大男人面前的表现,和苏菲姐、露茜、戴芬妮她们还是很合得来的,而且她们早就见过面。露茜不忘为龙回之怒拉拢瑞兰德,说团里一直没个会看病的人,瑞兰德留下来正好。我当时就反驳她:“大姐,人家那不是看病好不好?主要是治伤,驱毒用的。”

  “有什么区别?佣兵哪会得感冒、发烧那些小毛病,需要医生的地方不就是疗伤、解毒吗?”露茜回嘴。

  “嘿,你还有理了。看人家戴芬妮,多安静。”我指着只在一旁微笑不说话的戴芬妮道。

  戴芬妮马上躲到露茜后面探头道:“我觉得露茜说的挺有道理。”

  我……

  还是苏菲姐明白事理,出来为我们说话:“你们两个别添乱了,瑞兰德妹妹可是整整两年没见过家人了,就算想邀请她加入也得等她先回了家再说。”

  瑞兰德看了我一眼,对苏菲姐她们道:“龙回之怒的氛围挺好的,我也早就对做佣兵产生了兴趣,如果还有机会出来的话,我一定会来龙回之怒做佣兵。但是此时此刻,实在很想家,觉得两年来像是根本没有休息过一样,想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呆一段时间,好让身心都歇一歇。”

  听了瑞兰德的话,我看到的是沃斯坦平平淡淡的平民生活,没有波澜却有在外面找不到的家的幸福,安定的感觉;露茜和戴芬妮看到的却是另一幅场景,前者对后者道“以后咱们执行任务可以拿着剑去了,肉搏受伤了有瑞兰德姐姐在”,后者则认真分析说“恐怕还是没机会,瑞兰德姐姐在的话黄超也在,有他在根本轮不到咱们近战啊”……

  现在的龙回之怒已经有四十多人,就算出去执行任务的有一半,原来的楼也不够住了。苏菲姐又在不远处租了一个小院,当做宿舍用。我的房间没变,瑞兰德则睡在苏菲姐原来那屋。苏菲姐的卧室是整个龙回之怒里最宽敞最豪华的,并非她自己布置的,而是达鲁姐夫出的钱,让露茜和戴芬妮两个帮着置办的,当时我也跟着买了几样东西,只记得那两个活宝只挑贵得买,反正有人报销。

  瑞兰德站在书架前,一边随意地翻着书一边听我说苏菲姐的一些事。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大部分话题都是关于这两年来旅途经历的,自然就少不了描述自己见过的一个个人物,对于苏菲姐她们,瑞兰德已经从我口中了解了不少。我说累的时候就换瑞兰德说,她也累了差不多就到睡觉时间了,静静地呆一会,我这才回屋睡觉。

  不论在哪种场合,我从未对瑞兰德动过邪念,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常常想,邪念应该一直都潜伏在我脑海里的某个阴暗角落,它要冲出来必须走过特定的路径,而面对瑞兰德的时候,这条路上挤满了独角兽……

  我花了两天时间带瑞兰德把杜林斯姆逛了个遍,这下再没有了停留的理由。临走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龙回之怒的门口送我们,苏菲姐等几个熟人则直接送我们来到城门。布拉德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差点没把我拍趴下,然后又用力晃了晃我,这是他表达珍重的方式,一切尽在不言中。露茜和戴芬妮似乎永远不知道伤感为何物,笑着让我带着瑞兰德早点回来。苏菲姐也被她们逗笑了,嗔道:“你们呀,黄超和瑞兰德还没走呢,你们就盼着他们回来了。”

  大家相视而笑,趁着气氛大好,我赶紧道:“姐,你带着大伙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记得写信,瑞兰德妹妹记得提醒他点。”苏菲姐道。

  我和瑞兰德同时笑着点头:“嗯。”

  “我们也会给你们写信的。好了,就这样吧。”苏菲姐最后道。

  我和瑞兰德直接召唤出飞马,朝大家挥了挥手,上马迅速飞出她们的视线。确认她们都已看不到时,我才松了口气,我向来不习惯离别场面,总觉得很压抑。

  没想到的是,这次分别差点成了永别,而最终能及时赶到龙回之怒支援险象环生的苏菲姐她们,还要多亏了这次回沃斯坦的经历。

  其实我们没什么奇遇,我们只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共乘一匹飞马而已。电影电视上老是看到一对恋人共乘一骑,现在,终于有机会在现实中上演这一经典场景了,而且我们骑的是飞马。我虽然没沉默那么帅,可长相还是很对得起观众的,再加上我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从佣兵生活中磨练出来的气质,以及因为过多的思考而变得深邃的眼神,自我感觉是相当好的。瑞兰德本业不答应,可是在我给她指出“带翅膀的”翅膀上接近百分之二十的银色羽毛是怎么来的以及它们的强大爆发力后,瑞兰德终于答应了。“带翅膀的”被沙王的沙浪砸消失后,直到我们从伍兹斯汀那逃出来之后才可以被召唤出来,一出现羽毛就这样了。此时,它显示出了比“也带翅膀”强得多的耐力,“也带翅膀”载着我们飞三个小时就累得不行了,而它可以坚持飞五个小时。瑞兰德无论如何不肯坐我前面,这样一来每到飞马累得厉害的时候她就能很容易地在我背后给我一顿揍,我则苦着脸心里却偷笑着告诉她:我也不想这么压迫飞马,但是人不学不成才,玉不琢不成器,马不压,不爆发啊……

  瑞兰德放在我腰上的手并不太用力,往往一个小时不带换地方的,只需片刻我就能感受到她的掌心传来的温暖,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她的手掌下的那块皮肤上去。有种超越了人具体触觉的感觉存在于那片皮肤上,很神奇,很舒服,我相信它绝不仅仅存在于我的皮肤上,于是问瑞兰德:“扶着我的腰,你有什么感觉?”

  “没一人骑一匹飞马舒服。”瑞兰德无所谓地答道……

  飞马会累,人也会累,我自然比瑞兰德坚持的更久一些,于是她累了之后便会把手叠在我背上,然后把头依在手上休息。我问她为什么不直接依我背上,她说太硬了……

  一路上我越来越受伤,以致后来非常想干脆各人骑各人的飞马得了,好快点回到沃斯坦,快点进入新生活。我身上还揣着三百金币呢,说不定瑞兰德爸爸妈妈一高兴就为我们完婚了。

  这两年来沃斯坦几乎毫无变化,但我和瑞兰德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我们两个刚从北城门走进去的时候以为自己是个外人。这是一件挺可悲的事,两年来就盼着回家了,可到家之后却没有想要的感觉。

  沃斯坦本就是个小镇,土生土长的成人能轻松地记住全镇三分之一的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所以在回家的路上,尤其是离瑞兰德家越来越近的时候,几乎任何一个人都在和我们打招呼。瑞兰德的牧师装束和内敛气质让所有见到她的人吃惊不已,在和这些人打招呼的时候,瑞兰德终于渐渐找回了自己一直期盼的那种感觉。

  瑞兰德爸爸的木器店没有开门,我们只好直接回家。

  经过网吧门口的时候,我暗自心惊,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我下定决心,晚上想好好想想网吧和自己身份的事。

  走上通往瑞兰德家的那条小路后,我们两个的心却都安静下来,耳朵里再没了声音,目光也不再去留意四周的变化,只想着快点走到那个门口。

  木门上棕色的油漆脱落的更多了,露出里面灰黄的木质,门没上锁,我们也没叫门,轻轻推开走进院子里。院子里的格局也没变,磨盘、水井、马棚、树、晾衣绳,全部都在老地方,我倒没觉得什么,瑞兰德眼里却闪现出泪光,尤其是与马棚里那匹老马四目对视的时候,她大概是想起来以前的一些快乐时光。

  “妈妈?爸爸?我们回来了。”瑞兰德控制了下情绪,朝屋里喊道。

  向屋里走的时候,我听到里面传来放碗的声音,接着便有人急步向外走来。下一秒,瑞兰德爸爸出现在房门口,看见我俩后呆了一呆,瑞兰德却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在瑞兰德扑进她爸爸怀中前的两秒钟内,我观察到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些憔悴。第一秒,他的表情是愁苦的,我猜他想的是自己的女儿已经离家两年了;第二秒,他已经笑了起来,因为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瑞兰德把头埋在她爸爸的怀里,好长时间一动也不动。最后瑞兰德爸爸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好几下她才松开搂着她爸爸的胳膊,向后腿了一步站直身体,可是眼睛已经红红的了,脸上还有泪痕。

  瑞兰德爸爸用手帮她抹了抹泪,笑道:“这么大了还哭。”

  瑞兰德不好意思地笑了,回嘴道:“就是回了家才哭呢。妈妈呢?”

  瑞兰德爸爸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妈生病了。”

  瑞兰德急步走进屋里,我也紧跟了进去。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半碗汤药放在床旁边的长桌桌角上,而瑞兰德正坐在床边抓着她妈妈的手说不话来。瑞兰德妈妈很虚弱,说话声音低到我几乎听不见,但看得出来她已经很用力了,她的病应该是出在肺或者气管上。不论她多么痛苦,此该她的眼神是喜悦的,她抽出一只手不停摩挲着瑞兰德的脸和头发。

  后来,我们了解到瑞兰德妈妈的病已经得了两个月了,请了本地的医生看病情也没什么好转,想要去泰菲格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禁不起长途跋涉了,只能就这么拖着。瑞兰德从当天起就开始为她治病,她的治疗术虽然主要是针对伤和毒,但对其它病症也有一定效果。以我在雅嘉达尔见到的各神庙碑文来看,除非是信仰医疗之神的牧师,牧师们在治疗非伤、毒类的病症时其神术都会打折扣。瑞兰德妈妈的病情在瑞兰德的照顾下总算稳定了,有她在家照顾病人,我和瑞兰德爸爸则重又开始经营木器店。

  时间一晃已经到春天的末尾,瑞兰德妈妈已经能干些轻活了,我们则把她留在家里做饭,瑞兰德爸爸去看店,我则和瑞兰德去田里干活。

  瑞兰德又换上了以前的衣服,朴素地就像个农家姑娘,我也换上了一套瑞兰德爸爸的旧衣服。每天忙完之后,我都要和瑞兰德在小河边坐一会,要么背靠背,要么她把头靠在我肩上,要么都躺在草地上手牵着手,那匹老黑马就在旁边嚼着草。

  夕阳下,感受着从瑞兰德身上传来的温暖,天地间如此平静,真想让时间就这么静止下来。自从瑞兰德见到她病重的妈妈并为差点就见不上她而感到后怕后,瑞兰德对我更好了,偶尔一起上街必然会拉着我的手。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且绝不想在她心灵脆弱的时候占她的便宜,所以最初的几天几乎一切亲昵的举动都是由她主动。

  对于结婚,因为瑞兰德妈妈正在病中的原因,我几乎都没想过。另一方面,两位老人家实际上早就把我当女婿看了,现在生活也不错,就算一直这样延续下去我觉得也挺好的。

  对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和网吧,我每晚都在想,可是一直都没能做出选择。我要告诉瑞兰德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吗?如果有机会,我该不该回去呢?回去,我放得下瑞兰德,放得下这里不论宁静还是刺激都比原来的世界要有意义的生活吗?不回,我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妹妹?我确信自己一直是想念他们的。如果已没有机会回去,我是不是该强迫自己忘掉以前的一切,既能减轻自己的痛苦,又能拿出全部的精力来感受现在的世界的一切?网吧,从目前来看,它是唯一能把我和过去联系到一起的东西了,但是这次回到沃斯坦后我还没进去过,有一次已经开了锁,却仍然没有推开门。我很怕推开那扇门,但又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我怕回忆过去?我怕打开那扇门的时候瑞兰德正藏在我身后?我怕迈进那扇门后自己会突然莫明其妙地回去?我还为自己的这种害怕感到心烦意乱……

  或者我应该告诉别人我的苦恼,让别人帮我出出主意。我最先想到的是苏菲姐,可是,就连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我都没有想好。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问题一旦和瑞兰德联系起来就变得复杂了。

  把我从思潮的泥淖中解救出来的还是瑞兰德,看出我有心事,她只拉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想了,活在眼前这一刻就好。”

  一时间,我如闻神喻,活在眼前这一刻,多么简单多么实际的办法。缅怀过去憧憬未来乃是人生的痛苦之源,但未来和过去都是不可以被抓住的。这一刻,瑞兰德看着我,我看着夕阳,决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沃斯坦。

  对周边环境的了解是从每个月按时到沃斯坦送货的商人口中打听到的,苏菲姐的来信则让我们知道了隆奇帝国东北方的一些情况。从沃斯坦向南六百里便是两个人类帝国的边境线,以前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现在,它的两边屯下了两国为数不少的士兵,越过它要经过层层盘查。因为关卡的原因,很多货物价钱涨了一倍不止,没有后台的中小型武器店全都被迫停业,敏感时期国家加大了对制造武器的限制。玛法大陆范围内由纯精灵构成的佣兵兵团都被征召回了自己的精灵王国,当然,也包括杜林斯姆的月光之舞。露娜走的时候还和苏菲姐打了个招呼,同时表达了自己对未来的担忧。远古血脉和火蛇佣兵团同时接受了由军方发布的任务,深入堕落之地打探消息,任何一个军政高层都不想在联盟内乱时期给燃烧军团可乘之机。然而对于人类联盟的内乱,堕落之地方面根本没有反应,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它们确实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力量。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不是没有力量,而是力量太分散。最大的军事集团是一个五国联盟,可加在一起也只不过比隆奇帝国强一点点。白银骑士团也收到了总部的征召令,回了雅嘉达尔,他们的教会要比牧师教小的多。两个矮人王国虽然是主战方,但完全没有发动内战的意思,它们不是那种背弃盟友的种族。两个精灵国家之间的敌视情绪自古已有,远远要久远于人类联盟的历史,这次事件的作用仅仅是将这种敌视搬到明面上来罢了。两个种族都相信,他们的敌对关系还将持续下去,任何一方都不会在百年之内被另对方打倒,这是历史经验。

  在这种大背景下,沃斯坦就像一个世外桃源。龙回历二年四月,瑞兰德妈妈的病即将痊愈,我们一家人都心情畅快。我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让瑞兰德爸爸主持翻修他们的小院。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完全可以,而且方便照顾老人。此时的我二十二岁,瑞兰德二十一岁,貌似后者已经达到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而我还差一岁,不过这里并不实行《中国婚姻法》,哇咔咔。我已经想好了,一等瑞兰德妈妈完全好了,我就向瑞兰德求婚。虽然早知道她会答应,还是想亲眼看到她答应时的神情,听她说“嗯”的声音。我想让她知道我有多爱她,想让她知道她对我来说多重要,想告诉她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然而,此刻这些话只能先憋在心里,化为生活中最最平淡最最普通的关怀。

  瑞兰德的气质依然在变化着,由原来的沉静又趋于活泼。这大概是因为有父母在身边,她有了可以撒娇的人。一次闲着无聊,她开始摆弄我的头发,先是给我编了一条大辫子,让我找到了点乱马(一日本动漫男主角)的感觉;接着又给我弄了个盘头,我要再插上根木钗穿身道袍就成一修真者了;最后耐着性子,累得直打哈欠给我编了四五十条小编子,只要我再往里面灌注点真气就成梅杜莎了……最喜欢看瑞兰德每天早晨祈祷的样子,或站或坐,或出声或沉默,表情一定是圣洁祥和的,互扣在胸前的双手亮起温柔的白光,整个场景就像是从雅嘉达尔那些神庙的壁画上搬下来的一样。每次祈祷完,瑞兰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她的表情会在三秒钟之内慢慢完成由沉静到欢笑的转变,这一因我而起的变化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我陪着在城外祈祷完的瑞兰德回家,快到家的时候发现人群有些异样,拉住身边的人一问,他告诉我有人在镇中心发现了一匹带翅膀的的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