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瑞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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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夏勒斯认识瑞兰德不久,可是他认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她。且不说这种了解是否属实,我已经尝到它的甜头:我被允许和瑞兰德见面。

  克瑞夏勒斯王城,一片四四方的嫩绿草坪上,我把头枕在叠起的双手上静静躺在那。刺目的阳光让我眯起了双眼,劳累的身体贴着柔嫩的青草太过舒适,以至很想干脆闭上眼睡一大觉。嘴里那根长长的草茎在风中轻轻摇曳,一如脸上的那几缕发丝。场景和人都是如此安静平和,这是我刻意营造出来的。实际上我紧张得几乎呼吸不畅,因为我将要见到瑞兰德。

  第二朦胧态下的我,耳力漫延到视线难及的地方:三四个侍者正在向厨房里提东西,他们右脚踏在地上的力量明显大于左脚;两个花匠正在百米外的另一片草坪上侍弄花草,草根断裂的声音就像是在我心头响起,我仿佛听到那些草的哭诉声;整齐划一的“咚咚”声来自每一条路上,那是王宫里的守卫在巡逻;乐师们在排练几天后才能用到的音乐,为了他们的国王……

  在这些纷杂的声音中,我捕捉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它出现后我的脑子里就再没有别的声音。它的节奏是如此熟悉,以致于我可以在脑中重演它的主人小跑时的姿态。这个声音在一栋建筑后停了下来,不知沉寂了多久,缓慢的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

  双脚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还以原来的姿势躺着,可是心里早已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该立刻坐起来?还是继续躺着装睡?这两个问题还在我心里转个不停,可是我已经站起来了,都不知道是何时怎么样站起来的,就好象原本就在那站着一样。

  呵……我终于又见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瑞兰德蓝色的牧师袍和金黄的头发在风中飘摇不停,曾经有神的眼睛不再那么有灵气,因为上面蒙上了一层水雾。

  看着她,我就像看到了梦中的自己,心疼到无力。

  她眼中闪着光,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慢慢地,慢慢地。我摘掉嘴里的草茎,把它扔在地上,微笑着朝瑞兰德迎去。

  我们隔了一米站住,久久地互相凝视,却没有说一句话。当她终于止住因喜悦而来的悲伤,嘴角也翘了起来,眼睛弯成两弯蓝色月亮。

  我向前跨了大半步就来到她身前,毫不犹豫地将胳膊圈了过去,双手在她背后交叉而过的一瞬,我觉得自己怀中的就是全世界。瑞兰德的身体一僵,她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拥抱。只是一瞬,她就放松下来,双手用力环在我腰上,头依着我的肩膀无声地流起泪来。

  如果她是我的怎个世界,那么我是她的什么?她是如此用力地抱着我,以至只坚持了十来分钟我就难受得想换个姿势,可是此刻她正在我肩膀上无声抽泣,我怎么忍心打扰她。

  半个小时后,瑞兰德终于不哭了,我正想让她向后站开一些,好整理一下我被泪水打湿的衣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夏勒斯来的时候,我不得不偷偷把瑞兰德捏醒,她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先是看到我,然后看到了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夏勒斯,接着想起来刚才是怎么回事,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瑞兰德朝后退了一步,向夏勒斯感激地一笑,点头道:“谢谢您,陛下。”

  夏勒斯微笑道:“这没什么。我来是有事和黄超商量一下,您能回避一下吗?”

  瑞兰德瞪大眼睛看了夏勒斯一眼,又看了看我,我和夏勒斯被她瞄得心里直发毛,害怕事情会被她看穿,无不闪避着她的目光。

  “你们有什么阴谋?”瑞兰德像是老大审问小弟一样口气不善地问道。

  我摊了摊了手,看着夏勒斯,等着他来解决,毕竟接下来事事关他的生死而不是我的。夏勒斯叹了口气,暗中却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腰,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

  然后他就把要挟我去帮他偷黑圣杯一事说了出来,不过却是换了个版本。把黑圣杯说成是一件普通至极的魔法装备,把整件事说成是他在佣兵公会发布了佣兵任务而我恰巧接到,把事成之后派军队护送瑞兰德一行出沙漠说成全来自他的仁慈,而我,心里骂个不停嘴上却不能有丝毫反驳,因为一旦把事件事抖出来,瑞兰德绝不会让我去独自完成那么危险的任务。

  我也怀疑过夏勒斯是想借机把我杀死,但我不在乎,我相信命运安排我来到这里自有其理由,而且这理由绝不是送死。我所做的一切看似无意义的自讨苦吃的行为在日后自会有其价值。而且,夏勒斯的故事有一定的合理性,他也答应我让我先看看他的黑圣杯。

  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瑞兰德对这个任务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死活都要跟着我一起去,一来体验下她向往已久的佣兵生活,二来也想看看我的本事。另一方面,尽管我和夏勒斯一万个不想让她去,可是我们已经告诉她这是一个很小很简单的任务,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拒绝她。

  瑞兰德转身离开时,我从她那带着笑意的嘴角看出一丝不妙,等她从视线里消失时,我一拍大腿,和夏勒斯相顾无言,靠,一个国王怎么可能去佣兵公会发布小任务?!

  “这谎撒的,三岁小孩也能一眼看穿,你真有三百岁?”我面带不屑地看着夏勒斯。

  夏勒斯脸红了红,嘴硬道:“少放马后炮,当时你怎么不说话?”

  黑圣杯和平时喝红酒的高脚杯差不多大小,造型也差不多,只不过是由黑玉雕刻而成,外部是各种各样的奇异符文,纹理之间流淌着一道道浓如墨汁的黑气。据说雕刻黑圣杯的黑玉来自黑暗之泉的底部,而外面那些奇异符文,则是用来召唤黑暗之泉的永久性传送阵。黑气顺着符文从一边流进杯子里,又从另一端流出来,在杯身上往复循环。轻轻摇一下杯子,能感到里面有少半杯液体在轻轻晃动。我这一晃不要紧,夏勒斯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了出来,他一下子扑上来,两手捧住黑圣杯的上沿,紧张道:“别动!别动!好,松手吧。呼,除了王国,没什么比它更重要了。”

  “你还说喜欢瑞兰德,看吧,实际上你心里只有你的王国和黑圣杯。”我怎么会放弃任何挑拨离间的机会,嘿嘿。

  瑞兰德在旁边白了我一眼,不理正蹲在一边画圈的夏勒斯,道:“黑圣杯也看到了,我去和牧师们商量一下,咱们明天就动身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勒斯“嗖”地一声从地上蹿起来,掐着我的脖子乱晃:“该死的,你等着,我也不庆祝生日了,就和你一起去偷黑圣杯,像尾巴一样跟着你,让你永远也找不到和瑞兰德单独相处的机会。哇哈哈哈……”

  看着夏勒斯远去的背影,我喃喃道:“这……这……像个国王吗?”

  我本想找机会避开瑞兰德独自离开的,可是她只用了一句“敢偷偷逃走我就写信给爸爸妈妈告状”就打消了我的那个念头。我想问她怎么一点也没变,转念一想,她其实变了很多,只是有些小孩子习惯还没改罢了,不论改变的还是没变的我都喜欢,于是就住了嘴。这个小插曲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在沃斯坦的一些生活画面,瑞兰德明知道她的爸爸妈妈会维护我,还是站眼泪汪汪地站在两位老人家身后指着我的鼻子控诉我的罪状,诸如吓唬她故意引狗追我们却丢下她不管用力晃雨后的树干淋她一身之类……这么想来我确实和“好人”这个称号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她做的坏事并不比我少。我害怕毛毛虫,可是自从瑞兰德发现了我的这一弱点后,我对毛毛虫的免疫力嗷嗷往上蹿;我向她请教大陆通用语的一些词语怎么说,她却故意曲解,以至我曾以“性感”来夸奖一个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每到干活的时候,她就常常装病,这样我不仅得把她的活干完,事后还得背她回家,她虽然瘦弱,可咋说也一米七的个子呢……

  我们骑着骆驼并肩走在前往阿努瑞克的路上,我时不时要扭过头去看瑞兰德一眼,生怕她突然从我身边消失,瑞兰德则总是在我望向她的时候笑着看过来,然后率先回过头去专心地驾驭着骆驼。她还是那身蓝色的牧师袍,不戴帽子,任长发飞散在空中。看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我忍不住想,这就是我忍不住想要倾注全部生命去守护的人啊。曾几何时,我是那么害怕谈恋爱,那么恐惧于付出,因为我知道,在恋爱上,付出和回报从来就不对等。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法接受狂追一个人而只换来几声出于同情的回应的人,所以在面对女生时我总是畏畏缩缩。现在好了,在瑞兰德眼里,我是一个如此特别的人,我知道她喜欢我,所以我可以放心地大胆地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她身上。我还忍不住想,即使她喜欢的不是我,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地为她付出全部,因为我的第二次生命的所有意义都是她赐予的,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接近我内心的人。这算是死心塌地吗?算吗?不算吗?

  我不需要答案,我只知道,即使我付出了所有,但是我毫无危机感,对所付的东西到底是打了水漂或者落入无底深渊毫不在乎,这是多么幸福的感觉。

  瑞兰德的另一边是夏勒斯,这个当初狂笑着要不给我任何与瑞兰德单独相处机会的家伙真的跟着我们出来了……他自然换了装扮,说实话,第一次见他的新造型时我和瑞兰德都有点认不出他来。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和瑞兰德有说有笑在约定的地方等他。路边不间断地走过形形色色的人,聊沙漠民族的装束成为了当时最好的话题。

  “快看快看,那位女士的纱裙很特别噢,应该是由内陆的裁缝做的,那些花纹好精致。”瑞兰德大惊小怪道。

  “嗯,的确。嘿,你看那个佣兵,沧桑吧。”我指着一人道。

  瑞兰德眼里冒着小星星,接口道:“头发不到两寸,根根直立,黑色的皮马甲,灰粗布长裤,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还有几道伤疤,再加上那扛在肩上的无鞘宽剑,呼,给人以压迫感。”

  “我觉得最特别是他的嘴唇,微微翘着,就像是在对我们笑一样。”

  “嗯,你这么一说感觉他又有些和蔼了。”

  谁都没想到,这个沧桑的佣兵竟然直奔我们而来,“叮”地一声将剑拄在地上,笑着道:“你们看了我一路了,我的新造型有那么夸张吗?这可是由我的首席宫廷设计师设计的,我当时提的要求可是尽量大众化啊。快走吧,路上慢慢看。不行的话我再临时改。”

  那么漂亮的长发说剪就剪,强人!

  一路上夏勒斯充分担起了电灯泡的职责,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他总是在我和瑞兰德聊得正高兴的时候插上一嘴,但偏偏又能引起瑞兰德的兴趣,更可气的是,在一边偷听的我往往也会被他的话吸引住……

  不得不说,他三百年的见闻根本不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佣兵能比的,说话时自然会带上一股让人不得不信的气势。

  越接近阿努瑞克的首府,关于他们的国王伍兹斯汀无端袭杀旅人的传闻就越多,所有的袭击事件都集中发生在最近的一个月内,而且只针对在王城附近出现的异族。我们从动身到到达洛尔德附近才用了半个月,也就是说这种袭击并非针对我们。

  夏勒斯向我们解释,伍兹斯汀是个暴躁残忍的人,他几乎完全凭武立统治国家,不擅长使用计谋。最后一点成为夏勒斯选择伍兹斯汀做为目标的原因,他相信一旦黑圣杯到手,凭伍兹斯汀的武力和脑筋绝对无法再将黑圣杯夺回去。现在伍兹斯汀的胡乱杀人只能说明他刚刚遭遇了什么不快的事,正在发泄。洛尔德城现在人心惶惶,乱成一团,正是我们盗取黑圣杯的好机会。

  早在踏上征程的第一天,我们就将黑圣杯是什么,在谁手里,关系到什么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瑞兰德,凭她的脑袋,想瞒她很难,还不如直说。瑞兰德只提出了一个疑问,那就是我们凭什么有那么大自信以为自己可以从一国的王城中盗取黑圣杯并安然逃走,也就是说,她怀疑我们的实力。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夏勒斯当场变身,瑞兰德捂着嘴吃惊了半天才扭过头来问我:“你……你会……变什么?”

  当时的夏勒斯,也就是沙王,正在二十米外的沙丘顶端念咒语,我跺了跺地面,觉得还结实,二话不说“嗖”地一声跳了过去。急速起跳带动的风掀起了瑞兰德的长发,她仰头看着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沙王旁边,刚刚闭上的嘴再次张大了。之后她说了一句话,说她不该来,很显然,她觉得自己会拖大伙的后腿。我和夏勒斯忙安慰她,说这是去偷又不是去抢,到时候她只需要守好大后方就行。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她在旅馆呆着,她当然听出来了,又不乐意了,我们只好答应她,到时候让她为我们把风……

  距洛尔德二十里的一条大道上,我们和一队本土商旅结伴而行,尽管最近一个月里已经发生八起旅人被袭击的事件,所有人都不曾为此改变自己的计划。人就是这样,相信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天降横祸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看似安全而又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像往常一样行动,体验走在生死之畔的快感,并为之迷醉。

  急速的蹄声将我从深思中拉了回来,路的尽头处尘土飞扬,正朝这边卷来。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人一个个面如土色,想要强作镇定,可是面部的肌肉已经没有那么灵活。

  来的是一队衣着统一的士兵,每个人都骑着骆驼,戴着弯刀。这一百多人熟练地将我们围了起来,接着就有两人下了骆驼问商旅们运的都是什么,一边问一边用刀刺破装货的袋子。他们甚至还问了每个人都是做什么的,多大了,家里有没有妻小,但就是不问大伙是哪里人。袭击只针对异族,这棵救命稻草,他们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

  包围圈里的三四十人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被允许赶着骆驼前往洛尔德,剩下的受到了国王的邀请,将被带往洛尔德东侧的石林中。那些可怜的受到国王诏见的人恐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有些已经忍不住哭喊起来,极力向士兵们解释,自己是阿努瑞克国民。

  连我都相信了,被带走的人中有不少是阿努瑞克土著,可是他们过多的解释只招来了不耐烦的士兵的一刀。没人敢再罗嗦,我和夏勒斯冲上去扶起那被砍倒的人,瑞兰德则已经将她的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双手按在了那人的伤口上。于是,我们三个本已脱离危险的人加入了那群可怜人的队伍……

  我们被推拉着来到石林,地上的血腥气让我相信我们这群人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而且已经到了刑场。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只杀异族”只是个防止造成全国范围内恐慌的谎言,而一个月内的袭击次数,也绝对不止八次。

  我无理解喜好杀戮的人是什么心理,瑞兰德就更无法明白了,夏勒斯则只是嘴角微微翘起,笑得像个大尾巴狼。一行人被押进一个一百多米宽的小盆地中,除了入口,四周全是三四十米高的和铁锈一样颜色的岩石。负责押送的士兵把我们推到盆地的中央后一溜烟地跑回出口,“轰隆”声中,一道石闸被放了下来,这下我们完全被封在这小型的盆地中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四周的山岩上陆续出现人影,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最后,正西方被放了几张板凳,最中间的那张应该被称为王座才对,纯金打造,外围还镶嵌不少宝石。一个白发苍苍的胖老头子坐在了上面,手中的权杖随意向四周一挥,围在山岩上的士兵全都退了下去。夏勒斯低声对我们道:“他就是阿努瑞克的国王伍兹斯汀了。”

  我总觉得胖人更容易接近,伍兹斯汀彻底打破了我的这个想法。这个眼神空洞的老头子看着下面的人说出了一番只有神经病才会说的偏激言论:“我可怜的子民们,我像爱护自己子女一样爱着你们,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对你们的爱有多深。正因为如此,你们要有以生命来回报阿努瑞克神后祗的觉悟。你们应该向古往今来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们看齐,他们为阿努瑞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无怨无悔。现在,你们将以另一种形式献出你们的生命,不要反抗,这样才能显示出你们对神的忠诚。”

  权杖再挥,退下的士兵再次出现在周围的山岩上,只不过手里各握着一股绳子,绳子直垂向后面,看不到另一端有什么。

  一个相貌粗豪的佣兵对着王座方向骂了起来:“放你妈的狗臭屁,我不是阿努瑞克国民,也没得到过阿努瑞克神还有你的王国的任何庇护,凭什么把老子留这里?”

  这大哥的话听着十分解气,我当时就乐了,等着看伍兹斯汀怎么回答,不料半路又杀出一个让我更解气的,仰头骂道:“滚你大爷的,你他妈给自己的儿子的封地占了整个阿努瑞克领土垢三分之一,你怎么不给我?你不是‘像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爱着我们’吗?我们每年交的粮食都给狗吃了吗,上的税都落在敌国国王手里了吗,不仅不保护我们,还随意杀戮平民,你他妈算个屁国王,屁爱民如子?”

  我和夏勒斯都没想到我们这十来个倒霉人士里竟然还有这么煽情的说客,同时动容。伍兹斯汀却笑了起来,眼睛里终于带了些神采:“你们是南方的造反者?来刺杀我?”

  “嗯。”那两位敢于顶嘴的佣兵对视一眼,同时答道。

  伍兹斯汀直到此刻才把注意力集中起来,眼睛瞬间明亮许多,一阵狂笑后已累得气喘吁吁,等气息平复后才道:“我想抓的是盗贼,却抓到好几波刺客,不得不说,你们的运气太差,看样子,就连上天都在帮我,我的王国不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正义的人能够撼动的。”

  “嗖嗖”之声连响,两串弩箭从那两个大汉怀中飞出,直奔伍兹斯汀而去。这变化太快,以至箭已经飞出了一半距离众人才反应过来,出于对生命的珍惜,瑞兰德仍然皱起了眉头,她不希望看到任何人被杀。

  躲箭或者挡箭的方式有无数种,伍兹斯汀选择了最拉风的一种,他像在海边拾贝壳一样轻松地把所有箭支抓在手里,那瞬间爆发的速度,只能用就像长了八条胳膊来形容。一个老迈的胖老头却有如此速度,第二朦胧态几乎是一瞬间打开了,在伍兹斯汀抓住最后一支箭的时候,我看出来,他的确长了八条胳膊!!!我忍不住低声喊了出来:“八条胳膊?!”

  话音刚落,再看伍兹斯汀时,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下面那两个佣兵大哥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根本就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他的胳膊呢?”我问夏勒斯。

  “那是他的血统自带的魔法,危急关头可以多出六条胳膊来,现在已经收回去了。”

  “他是什么血统?”

  “蚁神血脉。”

  地穴编织者!这个名字瞬间出现在脑子里。它代表者隐形,代表着阴险,代表着极限速度,代表着攻击输出,代表着面临死亡时可以回到过去……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转头望去,一个老头坐在地下,而他腿上,赫然插着一支一尺长的黑色无羽箭杆。突然间,“rou、rou”之声大作,望向声音来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在我们站立处与四周的山岩之间的半空,一支支黑色无羽长箭悬在那里,尖锐的头部指向我们。山岩上,终于能看清士兵们手里牵的是什么,那是一只只鳄鱼大小的蚂蚁,全部把尾巴对准了我们,而有的,尾巴尖上的黑针,或者说黑箭还没有飞出……

  我倏地把头转向伍兹斯汀那边,连王座都没影了……

  惨叫之声再起,转瞬间我们这十几人就有一大半受了伤,我和夏勒斯一前一后护住了瑞兰德,用剑拨挡那些从蚂蚁肚里射出来的箭。初时的紧张一过,瑞兰德忍不住蹲下去拉躺在地下的人,只要能把人拉到我和夏勒斯之间,他们就算得救了,可是我们俩不是盾牌,身后挤了四个人的时候就再也照顾不过来了。另外两个骂人的佣兵也在从事和我们同样的工作,只不过他们只掩护了两个人,正在向我们这边靠拢。

  正忙着拨挡,瑞兰德突然来到了我身后,目光越我的肩膀望向空中那看似无穷无尽的黑箭,问道:“你的佣兵生活是不是总像这样?”

  我该怎么答她,为了让她放心骗她吗?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一根黑箭穿透了我的防线,直奔我脖子后面而去,而那里是瑞兰德。我扭头就朝那黑箭咬去,“噌”地一声正咬在黑箭正中。我眼里浮出笑意,吐出黑箭,飞快地答道:“差不多吧,怎么了?”

  “我以后陪着你吧。”瑞兰德说完这句就又退了回去。回味着瑞兰德的话,心里暖暖的,却不敢回头看她,因为面前还有密集的箭雨。

  身在险境中,我却不怎么紧张,所有的信心全来自我身后的,呃,夏勒斯……这大哥可是会变身超级塞亚人的人,我怕毛……

  很显然,没变身的夏勒斯实力不如我,他身后已经有人中箭了。我朝他吼道:“你还在等什么,夏勒斯?”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在嘀咕:我是不会比你先死的,甭打你的小算盘了,瑞兰德是我的,哇咔咔……

  夏勒斯被箭雨迫得手忙脚乱,已经没空回我的话了,四周只剩下黑箭的“rou、rou”破空声,我们四个用剑拨打黑箭的声音以及受伤的人的呻吟。在这些纷杂的声音当中,一声弱不可闻的哼唱渐渐飘满全场,柔和的女声,舒缓悠扬,像是来自天边,又像是来自记忆深处,小时候被哄着睡觉听到的就是类似的调子吧,不需要歌词,不需要固定的旋律……

  在这动人的旋律中,我忍不住向后看去,瑞兰德静静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双手互扣在胸前,耀眼的绿光正从她的手中射出,就像是刚刚刺破云彩的阳光一样。那一束束光线转动着,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在达到顶点的时候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下一秒钟,我听到了身后传来“叮、叮”声,那是一个佣兵大哥在帮我拨箭。我倏地扭过身去,拨掉飞来的两支箭,又去为身边的佣兵大哥拨箭,刚才为了救我,他身上已经中了两箭了。长剑向离我最近的那两支黑箭挑去,只差两寸就能够得着它们,手继续向上扬,箭却不飞了,在箭尖的前方,我看到一层透明波纹。这层波纹只有一寸厚,却将黑箭挡在了外面。

  下一刻,拨箭的四个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睁睁看着所有的黑箭都被这层像半球一样扣在我们上方的波纹挡掉。波纹只有被箭射到的时候才会显形,但箭太过密集,我们渐渐看清,这层波纹里有一片森林的影像。

  “这是什么魔法,我从没见过。”夏勒斯看着瑞兰德,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些旋律,于是就跟着感觉哼出来了。”说到这瑞兰德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是在一本牧师教典籍中看到的歌,当时只是匆匆浏览一下,名字,好象叫,叫,叫丛林守护来着。”

  我嗷地一声蹿到瑞兰德身边,紧张道:“你说什么?叫丛林守护?这魔法有什么副作用?危险吗?不会失去自由吧?”说实话,我实在被库克勒斯的自然守护吓怕了,自从进了魔泉以后,我听到什么什么守护之类的就害怕。

  瑞兰德白了我一眼,道:“法力被抽走了一大半,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先救人吧。”说着就蹲下去为别人治伤。

  见死不救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一边给瑞兰德帮忙,我还是忍不住想,就算救活他们恐怕也没办法带他们逃出这片石林。丛林守护能坚持多长时间,之后还不是要任人宰割?

  正忙活着,山岩上的士兵和大蚂蚁没有撤走,闸门却打开了,列着队跑进来几百士兵,挨着山壁站住,将我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另一边,王座再次被搬了回来,伍兹斯汀肥胖的身影慢慢挪到了上面。

  箭雨停了,从四周走出来二十来个士兵一手执刀一手举盾慢慢向我们推进。我一边惊叹于沙漠民族的军队编制一如内陆般齐全,一边暗自嘀咕,这丛林守护还能坚持多久?

  面对士兵的刀锋,透明的波纹再次出现,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那士兵像是用错了力一样摔了进来。波纹闪了又闪,进来的士兵越来越多,我暗骂一声:靠,不防御近程……

  不得不说,另外两名佣兵大哥身手相当好,将那二十多个士兵解决掉后,他们只受了点轻伤。

  伍兹斯汀权杖一挥,近百人又冲了过来。视线越过冲过来的近百人,看着后面那一动不动的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盆地上方士兵和蚂蚁,我叹了口气,累也把我们累死了。

  我倏地朝夏勒斯跑去,经过他身边时咬牙切齿地抛下一句“你就等着见了黑圣杯再变身吧”,停也不停地朝着伍兹斯汀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应该庆幸,这是在洛尔德附近,伍兹斯汀没有兴师动众地将他所有的军队都调来,不然我只会深陷在人海中到死也接近不了他;我还应该庆幸,从外在来看,我的所有特点就是我那头黑头发,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普通人,这提高了我偷袭的成功机率。

  第二朦胧态,全满!火狱鸟羽毛提供的超强弹跳力,全满!锁定目标,伍兹斯汀!

  计划第一步,穿过人群。我像疯了一样冲向杀过来的士兵,瑞兰德的惊呼声戛然而止,应该是想要制止我却被夏勒斯拉住了。距离第一个敌人二十米,十米,五米,两米,下一瞬,我从他眼中倏地消失,出现在半空中。到达最高点,空翻,向下滑行,滑行。“啪”地一声落地,正处于第一波士兵和山岩下未接到命令的士兵之间。

  计划第二步,翻上山岩。助跑。距山壁十米,距最前排士兵五米的时候,右脚抬起,左脚猛蹬地面,无形的气场从脚下炸开,我飞身而起,投向正前方山岩的中段,那里只有十五米高。滑行中,我好象听到了鸽哨,当然不是真的,那是来自一百多只蚂蚁的一百多只黑箭发出的尖啸。落脚的石头不够硬,我在直立的岩面上跳出了一个之字形才来到顶端,同时在身后留下了之字形的箭阵。

  计划第三步,携身斩击之!身体由空中滑向伍兹斯汀,这个死头子还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含笑看着飞速接近的我。近了,更近了,攻击距离!举剑,扭腰,全身自右向左转,旋身斩!剑的影象还留在右上方,可是剑已经到了身体的左下,这是我学会携身斩后最快的一剑。剑影顺着挥动的轨迹慢慢追上剑身,重合。

  倒带,减速播放。剑尖到达伍兹斯汀肩膀上的时候,他的三只魔法左臂同时伸了出来,不分先后,手断,剑身入肉,继续下斩,三只右臂顶了上来,再断,剑身毫无停滞地划过伍兹斯汀的身体。

  计划之外。就算我来到了伍兹斯汀面前,射向我的箭雨仍然没有停,身前本应断做两截的伍兹斯汀嘴唇依然上翘,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充满红色,像是炸弹爆炸一样的气波毫无征兆地向我袭来。

  我被气劲冲得翻滚着摔向地下,正巧躲过最后一波箭雨,险险落地后,抬头向上看去,一只和变身后的夏勒斯一般大的蚂蚁出现在伍兹斯汀原来呆的地方。这只巨大的蚂蚁还会叫,它仰天吼了一声,把头甩向身边的黄金王座。王座“呼”地一声就从山岩上朝我飞来,是直着飞的,不带任何弧线,可见那蚂蚁的力量有多大。我眼看着那王座在视野里越变越大,直到马上就要被它拍在地下的时候才勉强积聚力气跳了出去,刚才那一下摔得我全身酸疼。王座落地后马上弹了起来,速度不减贴着地面翻滚着冲向瑞兰德他们。

  相貌粗豪的那位佣兵大哥已经吓傻了,王座直接把他撞得稀烂,又带着一团血雾向后方冲去,速度仍然一点不减。另一位佣兵大哥闪开了,却被带掉了一条腿,夏勒斯见机早,拥着瑞兰德扑向一旁的地上,除了弄了一身脏及受了一顿吓之外并没什么。瑞兰德好不容易救活的那些人,很不幸地全或坐或躺在王座的飞行路线上,这会已经全成零件了……

  王座轰地一声砸进了对面的山壁里,直接开出了一个五米深两米高的山洞。山洞旁边的岩壁上全是血,躲闪不及的士兵的血。

  只是这一下,我就看出了夏勒斯不是伍兹斯汀的对手,当然都是指变身后的。现实中的蝎子要比蚂蚁大得多,但是两人变身后却一样大,这至少说明了蚂蚁变大的倍数要比蝎子大得多。而众所周知的是,蚂蚁是昆虫中的大力士,能搬起数倍于自身重量的东西。最要命的,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大蚂蚁,这是地穴编织者,游戏中的那个强悍的后期英雄……

  扭头看了一眼山岩上的.地穴编织者,我咽了口唾沫,爬起来朝瑞兰德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山岩上的地穴(方便起见,以后以地穴称呼地穴编织者)消失了。我来到疼晕了的断腿的佣兵大哥身边,抱起他来仰着脖子就跑,我实在不愿意看他的伤口。

  如果我仔细听,就能听到一种我非常熟悉的声音,那是地穴隐形后加速的风声,可是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不看怀中佣兵大哥的断腿上,警觉时已经晚了。我就像刚才的王座一样飞了出去,而佣兵大哥则被抛向天上,落地后竟然摔醒了,在那痛苦地呻吟着。

  恶毒的夏勒斯装模作样想接我,却在就要接住我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就那么看着我飞向远处,落地后不停打滚,直滚到山岩下的士兵前面才停住。我没有吐血,也没有马上昏迷,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的话死也有可能。

  身上一点感觉也没,连手指头都没法动弹,我看着瑞兰德朝我跑来,而她身后是夏勒斯,更远处是地穴和那个断腿的佣兵。

  地穴的声音邪恶而苍老,他把自己那复杂的嘴部器官悬在那个佣兵上方,带着笑意道:“‘你他妈算个屁国王,屁爱民如子’,呵呵……呵呵……”笑着笑着,他的头就探了下去……

  所有士兵都在紧张地看着地穴,那些刚才还在射出黑箭的蚂蚁已经吓得趴在地上,其实这一情况自伍兹斯汀变身以后就一直这样,只是我这会才注意到。

  瑞兰德的坚强让我吃惊,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我她竟然没有哭,她熟练而又小心地把我翻过来,让我仰躺在地上,帮我解开上衣的纽扣以便呼吸顺畅,接着手上亮起了绿光,轻轻地按在我的胸口。

  凉意瞬间让我变得清醒,疼痛感从胸口开始向外扩散,我很高兴,因为身上终于有了感觉,就算连呼吸都变得痛苦。为了让自己放松,我自嘲,这应该算是交通事故,被具有货车威力的地穴撞到……

  地穴大摇大摆地朝这边逼近,站在瑞兰德身后的夏勒斯终于变身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沙王出现夏勒斯原来站的地方,把瑞兰德护在身后。

  一蝎一蚁很快战到一处,他们从盆地底部打到顶端,又乒乒乓乓打回来,如此往复好几次。这里终究没有沙子,沙王很多招都使不出来,吃了很大的亏,再加上地穴熟悉地形,不时隐形在一边从旁偷袭,沙王很快就遍体鳞伤。

  地穴还有一个优势在于,他肚子里藏有远程武器。那是几块黑得像铁大如汽车轮胎的玩意,后边还连着透明的丝线,收发自如(这哥哥莫非是东方不败养的……)。

  地穴把沙王从山岩顶端打落,望着下方,傲慢地道:“克瑞夏勒斯,克瑞夏勒斯,呵呵,我的兄弟,时隔多年,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来偷黑圣杯的吧?可惜,却为了救一个女孩泄露形踪,不仅得不到黑圣杯,还要死在这里。如果你是带着黑圣杯来的就好了,那样我就不用在你死后再发动战争去你的王宫里明抢了。你应该没有带着,应该没有。在杀死你之前,我得让你明白,不必怨那个女孩,即使你成功进了我的王城也偷不走我的黑圣杯,因为一个月前它就被人偷走了,哈哈,哈哈哈……”

  沙王还没来得及回话,地穴就冲了下来,一步,两步,他的头和两只前脚已经进入隐形状态,接着,整个前半身都隐入空气中。当他全身都隐形的那一刻,就是发动最后攻势的时刻!

  眼看地穴的尾巴也要变做透明,空气中响起一声成年人大力亲吻小孩脸蛋时的mu声,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鼻音里夹杂着一种类似蜜蜂翅膀的“嗡”声。这既不像是人又不像是动物发出的声音我却无比熟悉,它来自我所熟知的dota中的几个禁魔魔法。

  这声怪声过后,地穴庞大的身躯由尾巴开始显现出来,直到头部。很显然,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停下脚步向四周打量。

  片刻后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转向闸门处,我无法抬头,只得耐心地等着那发出脚步声的人走到我眼睛余光可以看到的地方。不料那人直接向我们走了过来,站在我们身旁,却没看我和瑞兰德一眼。

  这是一个喜欢橙红和橙黄色的人,他全身的装备只有这两种颜色。身上的袍子十分干净,条纹全是直上直下的,可能因为洗过太多次,颜色已经淡了。头上的帽子造型更接近头盔,像个扣在头上的桶,左手里是一面大盾,即使放在地下,也快要高过他的肩膀,右手中是一件和露娜的轮刃很像的武器。这身行头,联系刚才的那声禁魔魔法的声音,他的名字已经来到嘴边了,沉默术士!

  瑞兰德停下了动作,望着沉默(同上,以沉默代替沉默术士)的背影,轻声道:“谢谢。”

  沉默扭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瑞兰德的眼睛点头道:“嗯。”

  只一眼,我就看出来,这就是那个在无人区碰到的对“带翅膀的”感兴趣的小子。靠,不就是长得帅点吗?装毛?连个“不客气”都不会说,还“嗯”,“嗯”你个头啊,等老子好了不打爆你的头,畜牲!

  我实在受不了他对瑞兰德的态度,再加上没他长得帅,啥也不说了,我的确就这点出息……

  瑞兰德的手再次按上我的胸口,她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里尽是关心,我这才感觉到,身上早已没那疼了。

  这边继续疗着伤,那边沉默已经与沙王联起手来和地穴打开了。沉默的轮刃显然是件魔法装备,只是虚甩一下就有一个虚影飞出去,而且看起来地穴对那团虚影很忌惮。

  不知怎么回事,地穴自从刚才被禁魔了一下后就没再隐形过,我猜想,现实中的沉默应该比游戏中强大不少。可就算这样,沙王和沉默两个仍然打得很吃力。地穴嘴里吐出的那些黑家伙打谁身上都会造成重创,再则他皮坚肉厚,对威力小的攻击根本不用闪避。

  十来分钟后,毫无征兆地,地穴隐形了!再次显形的时候,他就出现在沉默左面十米处,几个缠着丝线的大黑石块从他嘴里吐出来,披头盖脸地朝沉默砸了过去,换做是完好无损情况下的我都未必能躲得过去。

  实在没想到,这倒霉孩子刚出场就要横尸大沙漠,可惜可惜啊。

  眼看沉默就要被拍成一盘烂黄瓜的时候,地穴哥的那几块黑石头突然定在那了。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说不出心里是高兴还是惋惜,歪着头愣在那里。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点大片的感觉了,以至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个方圆二十米的圆形大坑出现在地上,里面全是红色的火焰,火焰中有一个鼻子眼都很卡通的火精灵。地穴就趴在火坑的边缘,全身都被火精灵发出的火舌缚住,就连那些已经射到火坑之外的丝线和石头也不例外。地穴还在那挣扎,天空传来一声马的嘶鸣,洁白之上承载着火红。那是“飞马”和已经变回原来样子的莉娜,“飞马”风采依旧,莉娜美艳一如往昔。一身火红的莉娜上方还是火红,仔细看,就可以辨认出她举着的那团火焰中有只鸟的轮廓。莉娜将双手猛地向前挥去,最后一丝火苗从她手上淌走,飞行的火球中传来一声鸟鸣,整团火焰瞬间胀大十余倍,化为一只巨大的火鸟,像一朵火云一样朝地穴飞去。苏菲大姐、露茜和戴芬妮骑着飞马呈正三角形出现在盆地上空,魔法光芒早已在手中亮起。飞马们俯冲向盆地下方,降到与山岩上沿等高的时候,我享受了一场魔法盛筵。扇形的火幕像海浪一样与地面平行着从露茜手中冲了出去,越向外越大,最后覆盖了盆地上沿三分之一的士兵和蚂蚁;戴芬妮轻喝一声,一团冰色云雾飞向高空,变浅变淡,却在即将消失于无形的时候化为扑天盖地的冰凌,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带着尖啸声砸了下去;苏菲大姐右手指向山岩,手中的红色光芒同时流了过去,就看到一道红线连在她和山岩之间,红光不停地向山岩上流淌,直到她快要落地的时候才流尽,而红线的另一端,那团巨大的火光在吸收完最后一丝魔法力量后化为一个十米高的火元**,摆着巨大的尾巴冲向人群。

  地穴已经从火精灵的束缚中挣扎了出来,咆哮着和莉娜、沉默、沙王打起来,沉默又给它上了禁魔魔法,再加上莉娜的强力魔法攻击,此时的地穴已经是被压着打。苏菲大姐她们三个很快来到我身边,露茜以火球攻击冲上来的士兵时,戴芬妮用了接近二十秒的时间来完成她的咒语,一丛丛半米高的冰刺向外扩散开去,很快就把那些士兵逼退。

  三位女士收拾完周围的士兵,这才围了上来,不约而同地抓住瑞兰德,戴芬妮说“呀,这就是瑞兰德姐姐吧”,苏菲大姐道“一定是,怪不得黄超老是说瑞兰德多么多么漂亮呢”,露茜还不忘为大家做介绍“这位是苏菲姐,这位是戴芬妮,我叫露茜,久仰瑞兰德姐姐大名,嘻嘻”……

  我心说,你们,你们,全都把我当空气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在天上,当然不是天堂,而是在飞马背上。我的头正依着一个人的肩膀,脖子有些酸,不自觉地扭了扭头,接着我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问我“:这么快就醒了,没事吧?”呃,是戴芬妮。

  “没什么,就是脖子有点酸。”我轻声答道,主要是现在太虚弱,想大声也大声不出来。

  “如果累就继续睡吧,我的肩膀先借你用。”

  听完这句我才反应过来,呀,我正依着戴芬妮的肩膀呢,我的手呢,哟西,好象正环在她的腰上,以前迫于玄冥神掌的压力,一直不敢占戴芬妮的便宜,现在,这,这,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5555555,苍天有眼哪!!!

  嗯,头发有淡淡的香味,虽然扫在脸上有点痒,腰也很细,搂起来真舒服,咦,戴芬妮耳朵附近的皮肤怎么红了,莫非她知道我在看她?可是我是眯着眼的啊,第一次睁眼我就很不舒服,于是干脆眯了起来。还有别的人在看她?!

  我忽地再次睁开眼睛,朝四周望去,苏菲大姐戴着瑞兰德就在我后方,她们的前面是露茜,左面,莉娜带着沉默,达鲁亲王亲带着夏勒斯,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像是被当众拆穿谎言的小朋友一样脸红了起来,我多想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以逃脱现在的尴尬局面,那些话是:“啊,我的头好疼,咦,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啊,好高,我好怕啊……”

  事实上我的脸红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恢复神智以后我除了扭了扭头之外没做任何别的动作,大家看向我的目光完全是出自关心。

  我下意识地把上身往后撤了撤,手扶在戴芬妮肩膀上以保护平衡,戴芬妮看我没事,笑道:“苏菲姐姐果然猜中了,那时候她说你神态紧张,一定是得知瑞兰德姐姐出了事,想一个人来救她,当时我们还不信。”

  露茜撇嘴道:“是啊,一进沙漠我们就知道苏菲姐姐猜对了。你们两个真是的,一个想走,却不直说原因,一个想留,却只能找些留不住人的理由。”

  露茜的话在别人听来是一头雾水,我却刹时间明白,原来苏菲姐早在我收到瑞兰德的信时就看出了我神色紧张,从而判断出瑞兰德出了事。她那时一直说想让我多留几天,散心也好,见龙回之怒的新人也罢,其根本原因是想多等几个帮手,好陪我一起救瑞兰德。

  结果我在她们尚未找到自己的飞马的时候就突然走了,她们只能过后一边打听我的踪迹一边追过来。

  如果不是她们,真不知道今天的事如何收场。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说谢谢,却说不出口。这时我看到了莉娜,于是问她:“老板,你怎么来了?”

  “学校里一位研究魔法阵的大师想要些魔泉水晶,于是我就去了趟托雷特斯山,正巧见到大家。听说你出了事,于是来凑凑热闹。”莉娜说完很无所谓地笑了一笑。

  “谢谢。”我朝她道。

  一直都很平和的莉娜听了这声“谢谢”突然发作了,一皱眉这就要出声,突然想起来周围还有很多人,干脆用唇语恶形恶相地对我道:“所有人你都该谢,却偏偏只谢我,难道就我是外人,她们都是自己人?告诉你,魔泉是咱们两个找到的,所有权我占一半。一匹四条腿的飞马咱们各占两条腿,而不是有两匹,你一匹,我一匹,明白吗?想和我划清界线,没门!”

  这些话一说出来,她的“飞马”差点一跟头栽下去,把莉娜给气笑了,我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把头扭向一边。这时莉娜身后的沉默可能被“飞马”的举动吓了一下,轻轻扶在莉娜腰上的手紧了紧,莉娜“啪”地一下把沉默的手打开了,没好气地道:“胆子这么小,怪不得使那么大的盾牌呢。”

  这下我实在忍不住了,趴戴芬妮背上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住。沉默帅哥的盾本来是横背在背上的,为了表示和莉娜的对立,干脆摘下来横在他和莉娜之间,这下他一手执盾,一手扶马屁股,坐得更不稳了。

  前进的方向是克瑞夏勒斯,我们在无人区的一块小绿洲上停了下来。大伙围坐在一起,瑞兰德很认真地跟大家道谢,所有人都说不用客气。夏勒斯有些无地自容,今天被大家救了一命,却没有人翻他的老帐,毕竟他做的事几乎没有一件是正义之举。有感于此,他决定偷黑圣杯的事到此为止,而且答应护送牧师团的部队会照样派出。这样一来,就轮到我和瑞兰德向他道谢了。

  达鲁亲王将水晶剑还给了我,虽然以我现在的身体背起来感到非常吃力,我还是拒绝他继续帮我拿着的好意自己背上了。所有的人里,只有莉娜能猜透我是怎么想的,因为在宝物面前,我们是一类人……

  沉默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已经小有名气,夏勒斯和莉娜都认识他。他出现在石林盆地的原因是,他一直在跟踪保护瑞兰德,瑞兰德尚在玛法大陆内陆时就救过他一命。我心说,救你一命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啊,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算什么,你个小白脸……临走时,他所显示的大方让我刮目相看,我由此决定从今以后我好好巴结他。只见他从腰上解下一个小包,甩手扔给了夏勒斯,道:“送你了。”

  夏勒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是什么?”

  “自己看。”

  夏勒斯三下五除二解开了布包,所有人都愣了,里面是黑圣怀!就算不知道那是黑圣杯的人,也能看出来它至少是一件宝物。

  夏勒斯激动得脸都红了,紧张道:“黑圣杯?”

  “嗯。”

  “谁的?”

  沉默看了夏勒斯一眼,没说话。

  “伍兹斯汀被偷走的那个?”夏勒斯又问道。

  “嗯。”

  “谢谢。”

  “没什么。”至今说话没超过三个字的,真能装!但是也好有型,因为露茜和戴芬妮看向他的眼里已经冒出了小星星……

  沉默跟着牧师团来到沙漠,知道瑞兰德暂时安全后就拐了个弯,偷了伍兹斯汀的黑圣杯,我在无人区第一次遇到他时,他刚刚得手。

  最后我才有机会问出,我晕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双方并未对抗太长时间,因为苏菲大姐她们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附近还驻扎着一个我们无法抗衡的阿努瑞克部队。大伙只是牵制了一下地穴和士兵的攻势就纷纷乘飞马逃离了盆地。

  得到黑圣杯的夏勒斯十分高兴,他所派出的护卫队足以发动一场全国范围的战争,埃沙斯坦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另一半牧师团就被放了出来。

  我本以为红袍牧师会坚持带领队伍走完她们的沙漠之旅,迂腐的教条主义者不正应如此吗?可是,在瑞兰德被红袍牧师带走详谈了一夜后,我们被告知牧师要返回雅嘉达尔了,马上。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夏勒斯和他的军队如潮水一般退去后,戴芬妮当即抢过水晶剑打开了传送阵。三十六名牧师,加上苏菲姐、露茜、戴芬妮、达鲁亲王、莉娜、沉默、瑞兰德和我,四十四个人一起瞬间回到了魔泉。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魔泉热闹不少,库克勒斯非常高兴。当即让我帮他宣布,愿意赠送尚没有飞马的人每人一匹飞马。看着一大群牧师去挑选飞马,我的心在滴血,而莉娜,由于她是火系魔法师的缘故,眼里已经冒出火来……

  库克勒斯告诉我,他答应向达鲁亲王,也可以说是军方每年提供十匹飞马,毕竟他曾经是人类联盟的一个高级将领,和军队有着一定的感情。负责运送的人就是我,我只需要用水晶剑把人带来就行了。这时我才渐渐明白过来,其实魔泉里的飞马根本就不属于我和莉娜,它们属于库克勒斯。而作为水晶剑的持有者以及“带翅膀的”主人,我还有义务为库克勒斯干活……

  瑞兰德和她的飞马把我从郁闷中拯救出来。那是一匹十分调皮的飞马,刚刚成年,围着瑞兰德转个不停,又是飞又是跳的。我问瑞兰德:“你给它取什么名字?”

  瑞兰德道:“我想好了,就叫‘也带翅膀’,这样你的‘带翅膀的’才不会那么孤单。”

  “也带翅膀”先生听了瑞兰德这句直接从天上栽了下来,倒地抽搐不止。其实这已经算好的了,像露茜的飞马叫“龙骑士”,戴芬妮的飞马叫“大魔导士”,它们将要面对的危险和压力不是一般的飞马能够承受的,我暗叹一声,比起露茜和戴芬妮的险恶用心来,我们算善良的了……

  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决定护送牧师团回雅嘉达尔,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间魔泉里就没了一个人影。临走时我告诉库克勒斯,有空了一定来看他,把老头子感动的不得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