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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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墨的羽衣

    很多同学都羡慕我母亲的貌,只有父亲不觉得。

    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很多次她与父亲相识时的故事,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不下百余次。

    那是一段丽的爱情故事。母亲第一次随家人来到宁家镇,第一次和村子里的人唱年会,第一次和陌生学校男老师合唱《为媒》,她是闭月羞的李月娥,父亲就是那个被大家抓来凑数的王少卿。

    母亲说,她第一眼看见父亲便觉得他仪表堂堂,为人老实,两人戏台上对视时,心就像小鹿一样跳起来,不管怎么闪躲都觉得父亲是在看着她的。我跑去问父亲,他在看什么?父亲则红着脸笑说,我在看她的头发,乌黑的辫子,真长。

    母亲晃我入睡的时候晔晔还没出生,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对我说,她要随外公搬家的时候,父亲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求她留下来。我问母亲,后来为什没走了?母亲说,她身上的羽毛衣被父亲藏起来,她就走不掉了。那年,我刚刚看过《天仙配》,我想母亲就是那个被董永带回家的仙,因为她的身上永远有甜的味道,她的容貌永远清丽秀。

    夏,我贴着母亲睡,母亲的腰上是父亲的胳膊,我们三个人是幸福的一家子。

    后来有了晔晔,宽大的上开始有些拥挤,但,我们仍是幸福的。

    直到那个人走入我们的生活……

    父亲说,她能让他感觉到青的活力,跟她在一起,觉得自己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像似重回到十岁的年纪,而,母亲在年复一年的日常生活中已经磨掉了羽衣,掩盖了气,变得死气沉沉起来。那些日子,母亲总是背过身哭泣,父亲总是默默抽着烟,我和晔晔总是惶惶不安,生怕七仙的故事会破灭在我们俩的面前。

    我不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长大后再温习一遍才想起。

    七仙最后离开了董永,我的父亲最后离开了母亲,鹊桥只在故事里出现,现实中,母亲和父亲之间只有一条青石路相连。

    一条街上,父亲和别的人住在一起,我们则留在母亲的身边。

    长长的青石路,隔断了所有的过往,我们不去那边,他也不来这里。

    长大后,我问母亲,后悔留下来吗?母亲看着街角父亲新家的炊烟说,后悔,早知今日,当年不该自己亲手烧了羽衣。

    爱情阿,终有退散的时候,不知何时,羽衣变成了人最后压箱底的救命物,等到被良人抛弃,再穿上时却发现,时间早已灼坏了鲜的丝绸,生活早已磨光了斑斓的羽毛,从仙变成凡世贫贱人,赌的竟是最不可靠的人心。

    爱情是什么?每个人心中皆有不同的答案。

    我想,我不会轻易把爱情给人,哪怕他再深情,我都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的羽衣,有一天在他处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时,我才能回到无牵无绊的原地。

    当然,前提是,他,不要毁掉我最后的希望。

    那件,我放在箱子下的羽衣。

    棠远的纠结

    我发现自己听不见声音时是在十五岁,母亲用笔和纸告诉我,这是一场交易后的代价,我不明白,我只想亲耳听听遮掩在她红唇膏下的解释,可惜,再不可能。

    我想问她,她有没有爱过父亲,可惜,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寂寞的我静静的看着树叶调离,静静的看着汽车在道路上飞驰,静静的看着本应喧闹的人们在狂呼时表演的默剧,以及静静看着父亲丧礼上母亲嚎啕的哭泣。

    我听不见,但我能看到。

    很多人都说,母亲没有爱,只有我知道,她至今留着父亲送她的第一朵玫瑰。

    枯黑的瓣证明了爱情如时间,一去而不可追。

    同样是她,用另一种方式结束了父亲的生命,父亲离开时,枕边是她刚刚放下的鲜红媚朵,晶莹的露珠滚在瓣上,犹如生命般短暂。

    方静出现的时候,我在为读不出别人的唇语发脾气,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给我看,就像宁墨墨现在这样,给我读报纸。她们俩都很有耐心,偏偏,我一个都不相信。

    她们都是别人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我知道。她们都各怀目的,这个我也知道,唯独不知道的是,她们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也许,没有。

    方静离开时,我笑了,她所有留下来的东西我都派人送过去,一件不留。在她还在愧疚的时候,我已经学会笑着忘记,这世间,永远不会有人离开另一个人活不下去的神话,我甚至庆幸,她离开时还算爽快,如果犹豫半点,我都会忍不住鄙视她。

    但,宁墨墨让我害怕,她的沉静比失聪初期的寂寞还让我可怕,我刻意营造的失聪氛围都比不过她的寂静,假如我伏案批阅签报,几乎察觉不到她在同一间屋子的存在。可谁又能想到,气息微弱的她,身体羸弱的她,居然蕴含那么大的力量,总能在问意施加的压力下挺直脊背。

    甚至还会发些小脾气来反抗。

    我该相信她么?

    她会帮助我么?

    或者可以说,她可以留下来么?

    我刻意带她去不同的饭店,审视她亦步亦趋跟随我的动作,我还喜欢逗弄她,观察她因为拿错酒杯喝掉白兰地红透了双颊,熟悉的表情,不熟悉的面容,看得我心摇神荡,几乎忘记她是个习惯默默无声的人,只想征服她身上投映的背叛过我的影子。

    她变成我的人后,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怕她像方静一样选择离开,更怕她选择投靠的是孟屿暮,我不想生气,可看到走廊那头孟屿暮频频回望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发泄。

    我掐住她的脖子,我只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如果要走,趁早,不要当我是傻瓜耍弄。

    在孟屿暮第一次替她要房间时,我就已经察觉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宁墨墨这个人居然傻到为敌人数钱的地步。也许她说的对,她只是我们买回来的人,换个买家一样会死命效忠。

    母亲说,她弟弟还需要手术费用,她也还需要学费。我甚至准备好了一笔钱,只要她不离开,我愿意付钱。

    但她表明态度说不会离开时,我竟然高兴不起来。

    今天不会离开,明天呢?明天不会离开,后天呢?永远都不会有离开的那天了么?可有什么方法让她永远无法离开?

    我想,找到她不会离开的方法也不难,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到。

    她欠我的,还没偿还,所以,在还清之前,休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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